“萨满驱邪大典”的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已然不平静的紫禁城内激起了更大的波澜。消息迅速传开,各宫反应各异,有幸灾乐祸者,有兔死狐悲者,更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观望,等待着这场“神判”的最终结果。
粘杆处的侍卫依旧如铜墙铁壁般守着冷宫,隔绝了所有物理上的侵扰,却挡不住这如同瘟疫般蔓延的流言和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力。小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整日里坐立不安,眼泪都快流干了。
“主儿!怎么办啊!萨满…萨满那是要跳大神啊!听说可吓人了!要是…要是他们非要指您是…”小桃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发抖,后面那个词她不敢说出口。
林晚晚的反应却异常平静。她甚至还有心情将送来的午膳吃得干干净净。“怕什么?”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语气淡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既然摆下了这‘神判’的道,那我接着就是了。”
她走到墙边,看着那三个字母“GGG”,忽然轻笑了一下:“再说了,谁审判谁,还不一定呢。”
她那近乎诡异的镇定,反而让小桃更加害怕,总觉得主子是不是刺激受太大,有些魔怔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典能否顺利举行,还有最后一道,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道关卡需要隆科多去打通——太后的态度。
太后乌雅氏,历经三朝,虽平日吃斋念佛,看似不理俗务,但她在宫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尤其是在涉及“祖宗规矩”、“宫廷清誉”这类大事上的态度,依然举足轻重。若她坚决反对,即便是皇帝已经下旨,隆科多等人也会面临巨大的阻力。
寿康宫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凝重的气氛。
太后闭目捻着佛珠,听完隆科多“痛心疾首”的陈述,久久没有说话。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角深刻的皱纹里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
“萨满驱邪…”太后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哀家记得,自圣祖爷入关后,宫里就极少再行此等大典了。如今这般兴师动众,只怕…于皇上的声威有损。”
隆科多早已准备好说辞,闻言立刻躬身,语气沉痛却又无比“恳切”:“老佛爷明鉴!臣岂不知此乃不得已之下策?然则,如今宫闱不靖,流言四起,前有天灾关联,后有**不断(意指库房坍塌、巫蛊之事),若不能以雷霆之势、以最能服众之法彻底廓清妖氛,只怕人心浮动,国本动摇啊!皇上乃九五之尊,声威固然重要,然大清江山之稳固,更是重中之重!”
他偷眼看了看太后的神色,继续加码,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悲壮”:“老佛爷,那林氏之诡异,您亦有所耳闻。其所知所行,迥异常人,虽偶有微功,然其来路不明,终究是大患!此次驱邪大典,并非针对某人,而是为了涤荡宫廷,护卫我爱新觉罗氏的血脉纯净,护卫大清国运永昌!此乃壮士断腕,不得已而为之!若因其一人而致宫闱不宁,朝野疑窦,那才是真正有损皇上圣明,有负列祖列宗啊!”
他巧妙地将“个人”之争,上升到了“国运”、“血脉”、“祖宗”的高度。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她自然听得出隆科多话里的私心,但她更无法否认,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确实太过蹊跷,太过“不祥”。那个林氏,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来了太多不可控的涟漪。作为大清的太后,帝国的女主人,她必须优先考虑整体的稳定。
尤其是“国运”二字,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心上。她想起了西北的干旱,想起了流民的惨状,想起了朝野的议论…万一,真的有一丝可能,是因为…
她不敢再想下去。
良久,太后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无奈和一种身为上位者不得不做出的冷酷抉择。
“皇上…可知晓此事?他…是何意?”她最后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隆科多心中暗喜,知道太后已经动摇,连忙道:“皇上…皇上已然准奏。只是…皇上仁厚,或有不忍之心。然此事关乎国运,已非私情可蔽。需老佛爷您…您来稳定大局,主持公道啊!”他巧妙地将责任和压力推给了太后。
太后闭上了眼睛,手中的佛珠被捏得紧紧的。她想起了皇帝近日来的憔悴和挣扎,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儿子对那个女子有着不同寻常的维护,但正如隆科多所说,事已至此,已非私情所能左右。
为了大清国运,为了后宫的安宁,为了不再生出更多的事端…有些牺牲,似乎是…不得不为。
这是一种最高权威的、冰冷的、基于现实政治的背弃。
再睁开眼时,太后眼底只剩下一片麻木的清明和决绝。她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低沉而疲惫:
“罢了…罢了…”
“便依国舅所言吧。”
“只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不忍,“…务必…务必力求公正,莫要…屈打成招,枉害性命。”这最后的嘱咐,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隆科多心中狂喜,面上却做出无比恭敬沉痛的样子,重重叩首:“臣!谨遵老佛爷懿旨!必当力求公正,以彰天理!”
得到太后的默许,最后一道障碍也被彻底扫清。隆科多退出寿康宫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胜利在望的狞笑。
消息很快传到了养心殿。
胤禛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苏培盛小心翼翼的回禀,说太后已然点头时,他执笔的手猛地一僵,一滴硕大的朱墨滴落在明黄色的奏疏上,迅速晕染开来,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团刺眼的红色,目光晦暗不明,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太庙前那即将到来的、他无法控制的场面。
最终,他猛地将朱笔掷于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笔杆断裂,朱砂溅落。
他闭上眼,靠在龙椅里,挥了挥手。
苏培盛屏息静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殿门。
空荡荡的养心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和他那无法言说、也无处宣泄的愤怒与无力。
他知道,这一次,他再也护不住她了。
来自他母亲、来自朝堂、来自那所谓“传统”和“国运”的巨大压力,已经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被推上那个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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