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杆处侍卫的到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冷宫与外界那些恶意的窥探暂时隔离开来。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诡异的平静,一日三餐准时送达,虽不奢华,却也干净热乎。只是院门口那四个如同石雕般、气息冷峻的侍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晚晚,这平静之下是何等的暗流汹涌。
她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短暂宁静。乌拉那拉氏和隆科多接连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就像两条毒蛇,一次咬不中,只会潜伏起来,伺机发动更致命的一击。
果然,这日的小朝会上,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直指核心的终极发难,骤然降临。
议题进行到一半,原本讨论的是西北坎儿井推广的进展(成效显着,朝堂气氛本该轻松些),隆科多却突然手持玉笏,一步迈出队列,神色肃穆凝重,甚至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痛。
“皇上!西北灾情得缓,百姓渐安,此乃皇上圣德感天,亦是大清之福。然…”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拔高,充满了忧虑,“然臣近日夜观天象,心中却愈发不安!虽天灾稍解,然宫闱之中,晦暗不明之气却未消散,反有愈演愈烈之势!此非臣危言耸听,前有库房无端坍塌,后有巫蛊邪物惊现(他巧妙地将已被胤禛定性为‘存疑’的事情再次提起),此皆乃阴邪冲犯、秽乱宫闱之明证!若不及早根除,只怕遗祸无穷,他日恐再生更大灾殃!”
一番话,又将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许多大臣面露忧色,交头接耳。
胤禛面色一沉,冷声道:“隆科多,朕已处置过巫蛊之事,休要再提。库房坍塌,亦在彻查。你此言何意?”
隆科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悲怆却无比坚定:“皇上!臣非为旧事重提,实是为大清国运忧心如焚啊!皇上圣明,或可压制一时,然邪祟之气盘踞不去,非人力所能根除!此乃非‘**’,实乃‘妖祸’!需以非常之法,方能涤荡乾坤,还我大清朗朗宫廷!”
“非常之法?”胤禛眯起了眼睛,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正菜来了。
“正是!”隆科多抬起头,目光灼灼,“臣恳请皇上,为保大清国运永昌,宫闱清净,延请科尔沁草原法力最为高深的大萨满,入宫举办公开驱邪大典!于太庙前设坛作法,以无上神通,辨明邪正!若宫中确无妖邪,则神佛不伤,祥瑞自显,亦可彻底平息朝野内外之疑虑!若真有那污秽之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声音如同淬了冰:“…则必在萨满神通之下无所遁形,遭天谴雷诛,灰飞烟灭!如此,方可真正安民心,定国本!此乃光明正大、公正无私之法,亦可彰显皇上问心无愧,坦荡无私!”
“萨满驱邪大典?!”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此计太毒了!也太高明了!
萨满教是满蒙等北方民族古老的原始宗教信仰,在入关后虽然被儒家礼法逐渐压制,但在皇室和八旗贵族中依然拥有深厚的基础和影响力,尤其是来自科尔沁草原的萨满,地位尊崇。以“驱邪”为名,请萨满公开作法,这完全符合“祖宗家法”和“民族传统”,让人难以从道理上直接反驳!
而且,隆科多将其包装成一个“公正的审判”——如果是清白的,神佛不伤;如果有问题,天谴雷诛。这听起来无比“公平”,将皮球完全踢给了虚无缥缈的“神意”,实际上却是将林晚晚置于一个必死的境地!谁知道萨满会“看”出什么?谁会“听”到什么?在那种神秘主义的狂热氛围下,任何异常都可以被解释为“妖邪显形”!
更狠的是,这是公开大典!意味着要在文武百官、甚至京城百姓代表的注视下进行!胤禛就算想暗中维护,也根本无从下手!否则就是公然亵渎神灵、袒护妖孽!
“皇上!臣以为国舅爷所言极是!”鄂尔泰立刻出列附议,“此乃釜底抽薪、永绝后患之良策!亦可堵天下悠悠众口!” “臣等附议!”乌拉那拉一党及众多对林晚晚心存疑虑或畏惧的保守派大臣齐刷刷跪倒一片。
胤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跪在下面的隆科多,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捏得发白。他完全看穿了这套把戏,但他却发现自己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反对?那就是心里有鬼,就是袒护妖孽,就是不敬祖宗传统! 同意?那就是将林晚晚推上一个生死由天的祭坛!而他,贵为天子,却根本无法掌控那个“天”会说什么!
就在他急速思考,试图寻找破局之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了。
一直闭目养神,几乎从不参与具体政务讨论的庄亲王(或其他一位位高权重的宗室长辈),缓缓睁开眼,开口道:“皇上,老臣以为,国舅所言,不无道理。宫闱接连出事,人心惶惶,确需一个彻底的了断。萨满驱邪,乃我满洲旧俗,光明正大。若那林氏果真清白,经此一遭,反而能彻底洗刷污名,于她而言,亦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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