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那份关于辣条经济效应的密折,如同在一池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千斤巨石,其引发的深层震动,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变着紫禁城内的权力格局和资本流向。朝鲜使臣以国宝求购配方的插曲,更是如同一剂强烈的催化剂,让某些原本尚在权衡的决策,迅速尘埃落定。
养心殿内,灯火常明至深夜。胤禛独自对着户部与内务府分别呈上的条陈,久久沉默。户部的数据冰冷而客观,描绘出一座亟待纳入正规管束的“野性”金矿;内务府的方案则更具体,提出了数种“官营”或“监管”的模式,其核心目的无一例外——将这股强大的经济力量及其带来的巨额利润,牢牢掌控在皇室手中。
天家无私事。当一种民间自发产生的经济现象,其规模和影响力达到足以扰动地方经济、吸引外邦觊觎、甚至隐含不可控风险时,帝王的决断便不再有丝毫犹豫。
“拟旨。”寂静的殿内,终于响起胤禛冰冷而清晰的声音。苏培盛立刻屏息凝神,备好纸笔。
“冷宫林氏所创零食一事,朕已详阅户部、内务府奏报。此物虽微,然牵连甚广,于国计民生颇有助益,亦关乎天家体面。着即日起,设立‘皇家零食作坊’,归内务府辖制,专司此类零食生产制作。原冷宫一应制作器具、流程、人手,悉数并入该作坊。”
“另,于内帑下设‘零食专卖司’,统筹原料采购、生产规划、品质监管及天下发售事宜。各地售卖,需凭专卖司核发之‘皇家特许经营’牌照,依法纳税。”
“冷宫林氏,献方有功,特许其以技术入股,享作坊一成干股分红,另赐金银绸缎若干,以示嘉奖。”
旨意一条条颁下,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这已不是商量,而是最终的王命。通过设立“皇家作坊”和“专卖司”,胤禛轻而易举地将核心生产权和最终销售权抓回了自己手中。所谓的“技术入股”和赏赐,看似优厚,实则是用固定的红利,买断了林晚晚对这项生意的一切控制权和未来发展可能性。终极的国有资本垄断,以一道圣旨的形式,温和却又不容反抗地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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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传到冷宫时,林晚晚正和小桃试验着用朝鲜泡菜口味改良辣条。听完苏培盛宣旨,她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成了…皇家特许经营? 内务府接管? 技术入股…一成干股?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法消化。她预感到皇上会插手,却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彻底的方式。她的小作坊,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冷宫”品牌,她所有的奇思妙想和努力,瞬间都被收编国有,成了“皇家”的产业。而她本人,则从创始人、经营者,变成了一个只需要提供想法、然后坐等分红的“技术顾问”。
说不清是失落、是放松、还是不甘。就像自己精心养育的孩子,突然被一个更有权势的家族认领,给了你一笔丰厚的补偿,却从此剥夺了你所有的抚养权和话语权。
“格格…这…这是好事吧?”小桃看着她复杂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以后咱们就不用那么累了,还能拿分红…”
林晚晚苦笑一下,是啊,看起来是好事。至少,产能问题、管理问题、风险问题,都甩给了内务府去头疼。她可以安心当个富婆,搞点小研发。但那种亲手创造、一步步壮大的成就感,以及对未来发展的无限想象,也随之被框定在了一个无形的笼子里。
“奴婢/奴才恭喜格格!”小桌子小凳子等人倒是欢天喜地,在他们看来,得了皇家的认可,还有钱拿,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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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原“年氏珍味”最大的那间位于西华门外黄金地段的铺面,在经过一番紧张迅速的装修后,重新开业了。
然而,挂上去的牌匾却并非众人猜测的“乌拉那拉氏胭脂铺”,而是一块更加气派、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上面是御笔亲书的六个大字:
“皇家特许经营”
匾额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冷宫零食铺”(注:林晚晚保住了品牌名,但前缀加上了“皇家”)。
开业当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内务府派来的管事太监身着崭新的官服,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迎客。店铺内窗明几净,货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规格、统一包装的辣条、锅巴、薯片,甚至还有几种林晚晚刚刚研发、尚未公开的新品。价格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彻底杜绝了黄牛和期货的乱象。
顾客盈门,络绎不绝。人们看着那“皇家”二字,购买的热情更是高涨,仿佛买回去的不仅是零食,更是一份皇家的恩泽。
对面街角,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里,乌拉那拉氏冷冷地看着对面那热闹非凡、带有皇家标志的店铺,手指紧紧攥住了帕子。
她原本计划用这里开她的胭脂铺,连招牌都设计好了。却没想到,内务府直接截胡,将最好最大的铺面,用最快的速度,装修成了“皇家零食铺”!她之前所有的盘算和准备,在皇帝的绝对意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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