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王西川和乌娜吉站在那头毙命的巨大公野猪旁,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和一种并肩作战后的酣畅淋漓。之前因那场意外而产生的尴尬与隔阂,在这共同征服强敌的胜利喜悦中,似乎真的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相互认可和信任的、更加牢固的伙伴情谊。
“这家伙,够乌拉坎那帮人掂量一阵子了。”乌娜吉用脚踢了踢野猪坚硬的鬃毛,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
王西川点了点头,这头“炮篮子”的威慑力,确实不容小觑。他拿出猎刀,开始熟练地处理猎物。乌娜吉也在一旁帮忙,两人配合默契,如同合作多年的老友。
将最肥美的里脊和后腿精肉割下,剩下的部分实在无法全部带走,只能弃置。即便如此,两人的负重也相当可观。
“走吧,回部落。让我阿麦和族人们也高兴高兴!”乌娜吉扛起一部分肉,语气轻快。
两人踏着暮色返回白桦林部落。当他们扛着沉甸甸的、来自那头凶名在外的“炮篮子”的鲜肉出现在营地时,果然引起了轰动。族人们围了上来,看着那硕大的猪头和锋利的獠牙,发出阵阵惊叹,尤其是得知这是王西川和乌娜吉联手猎获的后,对王西川这个“猎王”更是敬佩有加,对部落的未来也平添了几分信心。
哈拉达看着这一幕,老怀大慰,重重拍了拍王西川的肩膀:“好!干得漂亮!西川兄弟,乌娜吉,你们辛苦了!今晚,咱们就用这‘炮篮子’的肉,好好庆祝一下!”
当晚,部落里再次燃起篝火,气氛比前两日更加热烈和踏实。族人们吃着香喷喷的烤野猪肉,喝着马奶酒,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王西川能感觉到,一股凝聚力和斗志,正在这个部落中重新焕发。
接下来的两天,王西川留在白桦林部落,一方面协助哈拉达加强防卫,布置一些预警陷阱;另一方面,他也通过戈沙,将白桦林部落与“猎王”王西川结为生死兄弟、共同进退的消息,有意无意地散播了出去。他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乌拉坎部落的耳朵里。
果然,据外围巡逻的猎手回报,这两天乌拉坎部落的人明显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靠近白桦林部落的猎场。王西川的“名望威慑”策略,初步见效。
但王西川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乌拉坎部落贪婪成性,绝不会因为一点名声上的顾忌就轻易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必须要有更实质性的力量,或者,让他们看到更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心中惦记着家里的妻女,也想着要尽快去县里找赵庆,落实“官方施压”的事情。于是,在确认白桦林部落暂时安全后,王西川便向哈拉达一家告辞。
哈拉达和乌娜吉将他送到部落边缘。哈拉达用力握着王西川的手:“西川兄弟,大恩不言谢!部落的事情,就多劳你费心了!以后,白桦林部落,永远是你的家!”
乌娜吉站在父亲身后,看着王西川,眼神清澈而坦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路上小心。有空……再来。”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但那声“再来”,已然包含了千言万语。
王西川郑重地点了点头:“哈拉达大哥,乌娜吉,你们也多保重。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说完,他翻身上马(戈沙执意将马借给他代步),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复杂经历和沉重责任的银白色白桦林,一挥马鞭,向着靠山屯的方向疾驰而去。
归心似箭。当王西川骑着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靠山屯口时,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那座气派的新房和明亮的玻璃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这里,才是他心灵的最终归宿。
“爹!是爹回来了!”眼尖的王望舒(二丫)第一个发现了他,像只欢快的小鹿般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紧接着,王昭阳(大丫)、王锦秋(三丫)等女儿们也纷纷跑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黄丽霞听到动静,也抱着王瑾瑜(玖儿)从屋里走出,看到安然归来的丈夫,眼中满是温柔和安心。
“当家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王西川跳下马,将缰绳递给跑过来的王北川(听到消息赶来),一把抱起冲过来的王望舒,又摸了摸王昭阳的头,走到黄丽霞面前,看着她和她怀里咿呀学语的小女儿,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安宁填满。所有的奔波、冒险和外面的纷扰,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事情还顺利吗?”黄丽霞轻声问道,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男人这次出去,似乎经历了不少事情。
“还好,都解决了。”王西川不欲让她担心,含糊地应了一句,随即笑着转移话题,“看看我给孩子们带了什么?”他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几包在县里买的糖果、点心,还有给女儿们买的头绳、发卡等小玩意,立刻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回到温暖明亮的家中,听着女儿们叽叽喳喳地讲述他不在时家里的趣事,吃着妻子做的可口饭菜,王西川才真正放松下来。他将白桦林部落的经历略去尴尬部分,简单说成了帮助朋友解决麻烦,并隐晦提了一下可能与县里林业局合作的事情,黄丽霞听了,虽然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对男人的信任和支持。
在家休息了两天,陪了陪妻女,王西川便准备动身去县里找赵庆。然而,还没等他出发,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却率先找上了门。
来的正是赵庆!
他还是那副公子哥的派头,开着边三轮摩托车,直接停在了王西川家崭新的院门外,引得屯里不少人围观。
“西川老弟!你这窝是越弄越敞亮啊!”赵庆摘下墨镜,打量着王西川家的新房和玻璃窗,嘴里啧啧称赞,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与以往不同的、更加热切的光芒。
王西川将赵庆请进堂屋,黄丽霞连忙端上茶水。
“赵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王西川笑着问道,心中却有些疑惑。赵庆虽然与他有些交情,但主动上门,还是头一遭。
赵庆喝了口茶,翘起二郎腿,目光灼灼地看着王西川:“西川老弟,我这次来,是给你送一场富贵来了!”
“哦?”王西川心中一动,“赵公子请讲。”
赵庆身体前倾,压低了些声音,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算计的表情:“还记得上次咱们搞的‘赌猎’吗?虽然规模不大,但可是让我在圈子里出了不小的风头!那些家伙,平时玩腻了斗狗斗鸡,对这种新鲜刺激的‘赌猎’可是感兴趣得很!”
王西川点了点头,上次赌猎,他确实帮赵庆赚了不少面子和小钱。
“这次,我琢磨着,咱们玩把大的!”赵庆眼神发亮,“我通过我老爹的关系,又搭上了省城和京城来的两位公子!那可都是真正不差钱的主儿!他们对‘赌猎’这玩意儿非常感兴趣,愿意投重金下场!”
他越说越兴奋:“我打算组织一个更正规、规模更大的‘赌猎局’!就设在咱们县!我已经初步设想了几种玩法:第一局,赌猎物总价值!看谁在规定时间内猎到的猎物总价最高!第二局,赌精准猎杀!指定某种特定的、狡猾或者危险的猎物,看谁能最先得手!第三局,赌凶险程度!专门找那些危险性极强的大型猛兽,比如熊瞎子、大炮篮子,看谁敢猎,谁能猎到!第四局,赌单体重量!不看种类,就看谁打的猎物最重!”
赵庆唾沫横飞地描绘着他的宏伟蓝图:“这种新奇的赌局,绝对能吸引那些追求刺激的公子哥和大老板!赌注绝对小不了!我已经初步估算过,如果能顺利搞起来,总的流水,搞不好能过十万!甚至更多!”
十万!在这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饶是王西川心志坚定,听到这个数字,心头也不由猛地一跳!
“西川老弟!”赵庆紧紧盯着王西川,语气充满了诱惑,“这局子,光靠我撑不起来,必须有你这个真正的‘猎王’坐镇!你负责带队进山,保障狩猎的成功率和精彩程度!我负责组织人手、拉拢客源和打理外围!到时候,收益咱们三七分账!你三,我七!怎么样?”
三七分账!即便只是三成,面对可能超过十万的总流水,那也是三万块以上的巨款!这对于王西川来说,无疑是一个快速积累巨额财富的绝佳机会!远远超过他辛辛苦苦打猎卖皮子的收入!
而且,赵庆选择在这个时候找他,显然也是看中了他刚刚夺得“猎王”称号,名声正盛,具有极大的号召力和噱头。
王西川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巨额财富的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回响。有了这笔钱,他不仅可以更好地改善家庭生活,供所有女儿读书,甚至可以实现他心中一些更大的构想,比如在县城置业,让家人有更好的生活环境和发展机会……
但是,理智很快拉住了他。赌猎,终究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事情,风险极高。一旦失控,或者被上面查处,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大规模的组织狩猎,对山林的破坏和影响也不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道:“赵公子,这件事……关系重大。容我仔细考虑一下。而且,组织这种规模的赌猎,需要的人手、场地、安全保障,都是问题。”
赵庆见王西川没有立刻被巨额利益冲昏头脑,反而更加欣赏,他笑道:“这个你放心!人手方面,我可以从林业局和附近林场调一些信得过的、身手好的老炮手配合你。场地也好说,黑瞎子沟那片现成的比赛场地就可以用,地势复杂,野兽也多,够他们折腾的。安全保障嘛……进了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事先签好免责文书,真出了事,也怪不到咱们头上!至于官方那边……有我老爹罩着,只要不太过分,问题不大!”
他显然已经考虑得相当周全。
王西川心中权衡利弊。风险确实存在,但收益也极其诱人。而且,这似乎也是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他更快积累资本,拥有更多话语权和资源,从而更好地帮助白桦林部落,甚至实现自己更多目标的契机。
“赵公子,”王西川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这件事,我可以参与。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赵庆见王西川松口,大喜过望。
“第一,狩猎必须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不能滥杀,尤其是怀崽的母兽和幼兽,绝对不能动!这是底线!”王西川语气不容置疑。
“没问题!咱们是求财,不是破坏,这个我懂!”赵庆满口答应。
“第二,所有参与狩猎的人员,必须绝对服从我的指挥,尤其是在山里,安全第一!”
“这是自然!你是指挥官,他们都听你的!”
“第三,”王西川顿了顿,看着赵庆,“收益分成,我要四成!”
赵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王西川会直接提价。他仔细打量着王西川,似乎在权衡这个“猎王”的价值是否值得他多让出一成利益。片刻之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好!西川老弟快人快语!四成就四成!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赌猎构想,赵庆到访。一个充满风险与机遇的庞大计划,就这样摆在了王西川的面前。巨大的财富诱惑,与他肩上的家庭责任、对白桦林部落的承诺,以及内心对山林秩序的敬畏,交织在一起,让他接下来的选择,充满了挑战与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