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熊归来的巨大轰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靠山屯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接连几天,王西川家那低矮的土坯院墙外,总有三五成群的屯民假装路过,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院内那张撑开在木架上、如同巨大旗帜般的黑褐色熊皮。
那皮毛在春日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巨大的体型和隐约可见的弹孔、箭伤与矛刺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搏杀的惨烈与男主人的勇武。
“枪王”的名号已经不足以形容屯民们对王西川的敬畏,私下里,有人开始用“山神爷的女婿”、“活煞星”这样的称呼,语气中混杂着恐惧、崇拜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王西川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但他并不在意。他所求的,从来不是虚名,而是实实在在守护家人的力量。这张熊皮,以及即将出售的熊胆熊掌带来的巨大财富,就是这力量最直接的体现。
家中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富足与喜悦。仓房里堆满了风干的鹿肉、熊肉,梁上挂着各种兽皮,黄丽霞那个宝贝炕柜里,锁着厚厚一沓钞票。她走路都带着风,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意,指挥着王昭阳、王望舒几个大女儿打扫院落、喂鸡喂鸭,将小小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充满了蓬勃的生气。
王西川在家中休养了两天。猎熊时受的撞击虽未伤及筋骨,但胸口依旧有些隐痛,过度透支的体力也需要时间恢复。他没有再急着进山,而是将精力放在了处理这次收获的后续事宜上。
他亲自去了一趟公社,没有去土产站,而是直接找到了药材收购站和负责接待特殊物资的供销社主任。那枚品相极佳的铜胆和四只肥硕的熊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熊胆卖出了八百五十元的天价!四只熊掌也卖了一百二十元!加上之前赌约赢得的两百元和卖其他猎物的积蓄,王西川手中的现金已经突破了一千五百元大关!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不过三四十元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惊人的巨款!
他没有张扬,将钱仔细收好。用这笔钱,他不仅买回了足够的粮食、布匹、盐糖等生活必需品,还特意去看了看砖瓦木料,心里对开春修缮房屋的计划更加清晰。他甚至给每个女儿都买了一双崭新的胶底布鞋,乐得孩子们围着他又蹦又跳。
财富的增长带来了底气,但更让王西川感到充实和温暖的,是家中那日益浓郁的、名为“家”的氛围。黄丽霞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和心灵的满足,出落得越发温婉动人,脸色红润,眼眸如水,身上那股被男人精心呵护、被富足生活滋养出来的光彩,掩都掩不住。她不再像过去那般总是带着一丝怯懦和忧愁,言行间多了几分从容与安定,将九个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也将王西川的生活打理得妥妥帖帖。
九个女儿更是变化喜人。王昭阳(大丫)沉稳懂事,是母亲不可或缺的帮手;王望舒(二丫)活泼开朗,是家里的开心果;王锦秋(三丫)文静秀气,却将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王韶华(四丫)性子依旧有些怯,但在父亲一次次的维护下,眼神里多了依赖与安全感;王琉璃(五丫)对数字敏感,帮母亲算个小账目有模有样;王鹿溪(六丫)病愈后更加活泼好动;王璎珞(七丫)经历了被奶奶辱骂、父亲强势维护的事件后,对父亲格外黏腻;王疏影(八丫)和王瑾瑜(玖儿)两个最小的,则在姐姐们的照顾和父母的关爱下,无忧无虑地成长。
夜幕降临,吃过了晚饭,孩子们洗漱完毕,陆续上炕睡下。王昭阳依旧就着煤油灯看一会儿书,王望舒和王锦秋则在旁边描红写字,下面几个小的早已进入了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王西川和黄丽霞坐在外屋的炕沿上。王西川在灯下擦拭保养他的水连珠,动作轻柔而专注。黄丽霞则就着灯光,缝补着王西川猎熊时被树枝刮破的棉袄。屋里很安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磨石摩擦金属、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
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温暖而安宁。
黄丽霞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将棉袄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确认修补得天衣无缝。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男人专注的侧脸上。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惯常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透着一股沉稳可靠的力量。
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一股混合着感激、依赖、崇拜以及更深沉爱意的暖流,在她胸中汹涌澎湃。回想起男人重生以来的点点滴滴——他从一个冷漠混账的丈夫,变成了如今这个顶天立地、将她和女儿们视若珍宝、用生命去守护这个家的男人;想起他一次次从山林中带回猎物,让家里衣食无忧;想起他为了保护女儿,不惜与父母兄弟反目,强硬逼退所有欺辱;想起他猎熊归来时那满身的疲惫与伤痕……
过往所有的委屈与苦难,都在男人这坚实如山的守护和细水长流的温情中,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幸福与……难以抑制的爱恋。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鬼使神差地,轻轻站起身,走到王西川身后。
王西川正全神贯注地擦拭枪机,忽然感觉到背后贴近了一片温软。他动作一顿,微微侧头。
只见黄丽霞伸出双臂,从后面轻轻地,环住了他宽阔坚实的腰身,然后将脸颊,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肌肉线条分明的后背上。
王西川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属于妻子的体温,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与阳光气息的熟悉味道。更能感受到,她贴靠过来的动作里,带着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信任。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仿佛春天解冻的潺潺春水一般,在一瞬间如汹涌的波涛般席卷了他的全身,迅速地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这种温暖的感觉,是如此的陌生而又熟悉,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世那孤苦伶仃、冰冷彻骨的死亡。
然而,与前世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从他背后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那是妻子的体温,透过她的拥抱,传递到了他的身上,驱散了他内心深处的寒意。
这股暖流和温热的交织,让他的喉头有些发哽,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巨大的满足和感动,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连手中原本正在擦拭的动作也不知何时悄然停下了。屋子里变得更加安静了,静得似乎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那一声声沉稳而有力的跳动,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之间的默契和情感。
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王西川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妻子,看着她那泪光点点却又笑容绽放的脸庞,心中被巨大的满足和爱意填满。
终于,他缓缓地俯下身去,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飘落一般。他极其珍重地,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痕。这个吻,轻柔而又深情,仿佛是一个信号,传递着他对她的爱与关怀。
黄丽霞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所触动。但随即,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闭上了眼睛,踮起脚尖,生涩而又勇敢地,回应了他的吻。
压抑已久的情感,就像被堵塞的河道一般,在某个瞬间突然决堤,汹涌澎湃的洪水如猛兽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两人淹没其中。王西川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他猛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仿佛她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走向里屋。
随着王西川的脚步,那微弱的煤油灯光被无情地隔绝在外,里屋顿时陷入一片幽暗之中。然而,这片黑暗并非寒冷和孤寂,相反,它散发着一种温暖而柔和的气息,宛如春天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山林,带来勃勃生机。
在这片温暖的黑暗中,两人的世界只剩下彼此。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也似乎融为一体。这一夜,春风轻拂着山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为他们奏响的一曲美妙乐章。而屋内,春意正浓,两人的身体和灵魂也在这一刻真正地交融在一起。
曾经,他们的心如同两颗遥远的星辰,彼此疏远,饱经磨难。然而,就在这个夜晚,所有的隔阂与藩篱都被彻底冲破,他们的心灵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间隙。他们不再是那种仅仅为了生活而搭伙过日子的夫妻,而是真正血脉相连、灵魂相契的伴侣。
灵肉交融,夫妻同心。王西川与黄丽霞的感情,在经历了生活的重重考验与情感的慢慢积淀后,终于达到了圆满的升华。这个十口之家,也因为他们之间深厚的情感纽带,注入了最坚实、最温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