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两侧枯黄的草木挂着霜露,一派萧瑟景象。数十名精锐护卫铠甲鲜明,刀剑出鞘半寸,神情肃穆,将马车护在中央,戒备森严。然而,这份森严之下,却透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外紧内松”——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哨探放出的距离也比寻常短了些,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暗处的窥视者:此间有隙可乘。
马车内,沈清尘(云青黛)裹着狐裘,看似虚弱地闭目养神,神识却早已如同无形的涟漪,悄然扩散至方圆数十丈。他能清晰地“听”到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护卫们沉稳的呼吸,以及远处山林中偶尔惊起的飞鸟。更远处,一股若有若无、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杀意,始终如影随形。
幽狼……还有那个“影蝠”,果然跟来了。
按照计划,车队将在一处名为“落鹰涧”的险要地段稍作休整。那里地势险峻,两侧山高林密,是绝佳的伏击地点。谢凌云的埋伏,应该就设在那里。
辰时末,车队抵达落鹰涧。涧深水急,一座古老的石桥横跨两岸,桥面狭窄,仅容两车并行。护卫指挥下令在桥头开阔地暂歇,人马饮水。
就在大部分护卫下马放松警惕的瞬间——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无数淬毒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从两侧密林中倾泻而下!目标直指马车和护卫!
“敌袭!保护世子妃!”护卫首领厉声大喝,拔刀格挡箭矢,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瞬间收缩阵型,将马车团团护住,盾牌竖起,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已有数名外围护卫中箭倒地!
袭击来得突然而猛烈!但这仅仅是开始!
“桀桀桀!谢凌云,给本座滚出来!”伴随着沙哑的怪笑,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左侧山林扑出,正是幽狼!他浑身黑气缭绕,枯爪直取马车,气势汹汹!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更加飘忽、几乎融于光影之中的淡影,从右侧悄无声息地掠向马车顶部,速度快得肉眼难辨!影蝠!
两名筑基期高手,同时发动必杀一击!
“结阵!赤阳伏魔!”护卫首领怒吼,剩余护卫气息相连,结成战阵,一股灼热的阳刚血气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赤红色的光罩,堪堪挡住幽狼的扑击!
“轰!”光罩剧烈震荡,涟漪阵阵,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而影蝠的攻击则更加诡异,他如同没有实体,轻易穿透了光罩的薄弱处,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灵魂的阴风,抓向马车顶棚!这一爪若是抓实,整个马车都会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璀璨如烈日般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马车后方冲天而起!剑意煌煌,灼热霸道,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邪祟!剑光精准无比地斩向影蝠的手爪!
“赤阳焚天!谢凌云!”影蝠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显然没料到谢凌云就藏在马车附近,被迫收爪后退,身影在空气中扭曲不定。
谢凌云的身影出现在马车顶棚,手持赤阳剑,衣袂飘飘,目光冷冽如冰:“幽冥殿的耗子,终于舍得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两侧山林中喊杀声四起!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精悍的死士从埋伏处杀出,与林中潜伏的幽冥殿杀手战作一团!显然,谢凌云的埋伏并非只在明处!
“杀!一个不留!”谢凌云剑指幽狼,杀意凛然。他带来的死士显然都是精锐,个体实力或许不及幽冥殿杀手,但配合默契,结阵而战,一时竟不落下风。
幽狼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没想到谢凌云早有准备,而且埋伏的力量如此之强!但他毕竟是筑基期高手,厉啸一声,周身黑气暴涨,化作数条狰狞的鬼首,扑向谢凌云:“区区小辈,也敢猖狂!今日连你一并收拾了!”
影蝠则身形一晃,再次消失,显然打算利用速度优势,进行偷袭。
大战瞬间爆发!剑气纵横,黑气弥漫,符箓爆炸的光芒不断闪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彻山涧。
马车内,沈清尘早已将“冰魄护体罡气”运转到极致,一层薄而坚韧的玄冰甲覆盖全身要害。他透过车窗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战局。谢凌云独斗幽狼,虽略处下风,但剑法精妙,赤阳剑气对幽冥功法有克制之效,一时难分胜负。而影蝠的威胁最大,他神出鬼没,专挑护卫和死士中的薄弱环节下手,已有数人死在他诡异的攻击下。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沈清尘目光锁定战场边缘,一个幽冥殿的杀手正悄无声息地绕向马车侧后方,企图偷袭。就是现在!
他猛地推开车门,身形如电射出,指尖玄阴指力迸发,一道凝练的寒光直取那名杀手后心!
那杀手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极寒透体而来,动作瞬间一僵!旁边一名护卫抓住机会,一刀将其劈翻!
“世子妃!危险!快回车里去!”护卫首领见状大惊。
沈清尘却恍若未闻,他需要搅乱战局,吸引注意力,为谢凌云创造机会!他身形飘忽,在混战中穿梭,玄阴指力不时点出,虽不能重创强敌,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干扰幽冥殿杀手的行动,缓解护卫的压力。他的出现,果然引起了影蝠的注意。
“玄阴灵脉!好东西!”影蝠发出一声贪婪的尖啸,舍弃其他目标,化作一道淡影,直扑沈清尘!速度之快,远超寻常先天!
危险!沈清尘汗毛倒立,将幽影诀催至巅峰,身形急退,同时双手连弹,数道玄阴指力封挡身前!
“嗤嗤嗤!”指力击中影蝠,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让他身形略微一滞!筑基期的实力,远超想象!
眼看利爪即将临体,沈清尘一咬牙,正准备硬抗,一道炽热的剑气横空斩来,逼退了影蝠!
是谢凌云!他在与幽狼的激战中,竟还分心救援!
“你的对手是我!”谢凌云厉喝,剑势更急,将幽狼死死缠住。
但这一分心,却给了幽狼可乘之机!他狞笑一声,一道凝练的幽冥鬼爪突破剑网,狠狠拍在谢凌云肩头!
“噗!”谢凌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踉跄后退!
“世子爷!”护卫们惊呼。
机会!幽狼眼中凶光大盛,全力扑向受创的谢凌云!而影蝠也再次鬼魅般绕向沈清尘!
局势急转直下!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沈清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凌云被杀,否则自己也绝无幸理!他猛地运转全部玄阴真气,不再压制体内那因玉髓能量而蠢蠢欲动的灵脉之力!
“轰!”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浩瀚的玄阴之气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周围温度骤降,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他双眼泛起幽蓝色的光芒,指尖凝聚的已不再是寒气,而是一道道宛如实质的玄冰之刃!
“玄阴爆!”他低喝一声,数道玄冰之刃如同莲花绽放,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无差别攻击!
这一击,耗尽了他大半真气,威力却惊人!首当其冲的影蝠被一道玄冰之刃擦中手臂,顿时寒气侵体,动作一缓,发出一声惊怒的嘶鸣。周围几名幽冥殿杀手更是被直接冻毙!
而正要给予谢凌云致命一击的幽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寒领域干扰,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受创的谢凌云眼中精光爆射,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赤阳剑发出一声惊天长吟,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赤红惊鸿,直刺幽狼心口!这一剑,蕴含了他全部的修为和决绝!
“不!”幽狼惊恐大吼,仓促间全力催动幽冥鬼气护体!
“轰——!!!”
赤红与漆黑两股恐怖的能量狠狠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暂时失明!
光芒散尽,只见谢凌云以剑拄地,单膝跪倒,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而幽狼则踉跄后退十余步,胸口黑袍破碎,露出一个焦黑的掌印(被剑气余波所伤),面具下渗出暗红的血液,显然受伤不轻!
“撤!”幽狼怨毒无比地瞪了沈清尘和谢凌云一眼,心知今日事不可为,再战下去,恐怕真要栽在这里。他毫不犹豫,化作一道黑烟,向山林深处遁去。
影蝠见状,也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身形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首领败退,剩余的幽冥殿杀手顿时士气崩溃,被谢凌云的死士和护卫们绞杀殆尽。
战斗,终于结束了。山涧中一片狼藉,血腥气弥漫。
沈清尘脱力地靠在车轮上,大口喘息,体内真气几乎耗尽,经脉传来阵阵刺痛。刚才那强行爆发的一击,对他负荷极大。
谢凌云在护卫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沈清尘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有惊讶,有审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刚才……多谢。”谢凌云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清尘摇了摇头,虚弱道:“彼此彼此。”
若非谢凌云先前救援,他早已死在影蝠爪下。
谢凌云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吩咐道:“清理战场,速速离开此地,前往别院疗伤。”
车队重新启程,气氛却更加凝重。经此一役,虽然击退了强敌,但谢凌云受伤,底牌暴露,而幽冥殿的报复,恐怕会更加疯狂。
沈清尘坐在摇晃的马车中,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经脉和隐隐作痛的丹田,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危机,远未结束。而他与谢凌云之间,因为这生死与共的一战,那脆弱的关系,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