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谷的清晨,在一种外松内紧的静谧中到来。鸟鸣啁啾,炊烟袅袅,农人们扛着农具走向田地,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但若有心观察,便会发现巡防队伍的眼神更为锐利,几处暗哨的位置也做了微调。
郡主府后园,那间临时用来存放“毒草”的偏僻石室周围,已被清空,仅有周钧亲自挑选的两名心腹在远处轮值看守,严禁任何人靠近。
林晓晓站在石室门外不远处的一株老槐树下,并未急于进去。她闭上眼,没有调动地脉感知,而是尝试将心神放得更空、更柔,如同溪流渗入土壤,去倾听那些最细微、最本源的“声音”。
起初,只有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人语。但当她将注意力缓缓集中在石室方向时,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开始浮现。那不是人类的语言,甚至不是小白那种清晰的意念交流,而是一种更为原始、模糊、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波动”。
她“听”到了——
来自石室内,那几株被湿泥包裹的“珍稀花木”:
「……冷……好冷……这里的地……不喜欢……」
「……渴……但不想喝……这里的‘水’……有讨厌的味道……」
「……指令……扎根……散发……让他们虚弱……」
「……难受……想回到……南边……温暖潮湿的……黑土……」
那是一种带着被迫执行任务的麻木感,以及自身不适的微弱“抱怨”。林晓晓心中一动,这些植物果然有问题!它们被某种力量(很可能是黑巫术或特殊培养)操控,本能地排斥希望谷的地脉环境(因为这里的地气已被初步净化和滋养),却又要执行“扎根散发”有害物质的指令。它们自身也在承受痛苦。
同时,她也“听”到了石室墙角几簇顽强苔藓的微弱“嘟囔”:
「……新来的……味道怪……抢地盘……」
「……离远点……不舒服……」
以及老槐树沉稳而宽厚的“低语”:
「……地气有些许扰动……来自那石头房子……小家伙(指林晓晓)在担心……根须可以帮忙……稳住这一片……」
这些来自植物界的低语混杂而模糊,需要林晓晓集中精神去分辨和理解,消耗颇大,却让她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全知视角”的监控能力!
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计划。她没有进入石室,而是转身回到园中,来到一片向阳的花圃旁。这里种着一些她从山林移栽的普通草药和野花,长势颇好。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一株薄荷的叶片,心中传递出温和的请求:「帮个忙,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讨厌的、阴冷的气息,特别是从那边石室方向飘出来的。」
薄荷轻轻摇曳,一种积极回应的“清爽”感传来。周围的艾草、野菊也传来类似的“愿意帮忙”的模糊意念。植物或许无法移动,但它们的“感官”对周遭环境,尤其是气息和能量变化的感知,可能比动物更敏锐、更持续。
做完这些,林晓晓回到书房。秦烨正在整理密奏的最后部分,见她进来,眉宇间带着思索。
“我‘听’到那些‘花木’的心声了。”林晓晓低声将感知到的情况告知秦烨,“它们是被迫的,自身状态也不好,正在持续散发一种微弱的阴寒污浊气息。好消息是,它们很排斥这里的环境,效力可能大打折扣,而且我们可以通过周围植物监控其扩散范围。”
秦烨眼神一亮:“你能与它们沟通?甚至……影响?”
“直接命令很难,它们似乎被更深层的力量束缚。但传递简单的情绪,或者通过其他植物监控,似乎可行。”林晓晓道,“这是一种非常被动却广泛的信息网络。或许,我们还能做点别的。”
她唤来小白,吩咐道:“小白,带着小旋风它们,这几天多在谷外东南山梁、还有迎宾馆附近转转。不用刻意寻找,就当玩耍。重点是‘听’——听鸟儿们有没有议论附近新来的、讨厌的‘两脚兽’,听虫子们有没有觉得哪里的土地或植物突然变得‘难吃’或‘可怕’。任何不寻常的‘抱怨’,都告诉我。”
小白领命,跃上窗台,一声低鸣,很快,几只麻雀便聚拢过来,随着它如同一片灰云般飘出院子。
“你是想用生灵网络,覆盖人力侦查的盲区?”秦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没错。”林晓晓微笑,“动物和植物们不会撒谎,它们的感知直接而本能。靖南王府的人,或者黑石口方向的探子,只要他们在我们的地盘附近活动,就不可能完全不留下‘自然界的痕迹’。”
轻松细腻的插曲发生在午后。
林晓晓记起那日李老栓献上的“灯笼果”,便想着多培育一些。她来到那片发现灯笼果的田边,却看到有趣的一幕:几只圆滚滚的“土豆”(土拨鼠),正排着队,小心翼翼地将一些晒干的草药残渣拖到灯笼果植株根部,然后用小爪子扒拉土盖上。
见到林晓晓,“土豆”们立刻站直身体,小爪子比划着,发出吱吱声,意念里传来邀功般的情绪:「好东西……埋下去……果果更甜!」
林晓晓忍俊不禁,用心念夸奖了它们,并承诺晚些给它们加餐(空间出品的鲜嫩菜叶)。她能“听”到灯笼果植株传来愉悦的“舒展”感,似乎很喜欢这种额外的养分。
她又去看了正在试验的暖棚。赵老伯正和一个年轻后生在里面忙碌,看到她,兴奋地指着一处角落:“郡主您看!这几株移栽的野山椒,往常在这时节早该休眠了,可在这棚里,居然还挂着几个红果!味道……嘿,比夏天的还冲还香!”
林晓晓凑近,果然闻到一股辛辣的香气。她轻轻触碰那红艳的辣椒,隐约“听”到一种满足的“**”情绪。这奇妙的感知能力,让她与这片土地的连接达到了新的深度。
傍晚时分,小白带回了第一条有趣的消息。
「晓晓,东边山坳里那窝喜欢八卦的灰雀说,这两天总有个穿着体面但眼神鬼祟的‘两脚兽’,在林子边缘捡石头,还对着咱山谷方向嘀嘀咕咕,说什么‘气色’‘布局’……烦死了,吓得它们崽子都不敢大声叫。」
“风水师?还是懂望气之术的探子?”林晓晓立刻将消息分享给秦烨。
几乎同时,负责照料药田的仆妇也来禀报,说发现药田边缘有几株甘草的叶子无端有些发蔫,仔细看,土里似乎有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灰白色粉末,已收集起来。
林晓晓前去查看,指尖沾了点粉末,闭目感知。粉末本身没有强烈毒性,却带着一种令人昏沉、抑制生机的“怠惰”气息。她“询问”旁边的艾草,得到了模糊的指向——粉末是昨夜风从东南方向吹来的。
东南方向?正是之前发现窥视者,以及灰雀提到那个“捡石头”之人的方位!
事情逐渐清晰。明面上,昭阳郡主送来“毒草”;暗地里,还有懂风水或邪术的人,在希望谷外围布置某些抑制地气或带来负面影响的“小手脚”。双管齐下,手段阴损。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林晓晓不仅能“听”到他们工具的“抱怨”,更能通过整个生态网络的细微反馈,精准定位他们的动作。
“来而不往非礼也。”秦烨冷笑,“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我们便陪他们玩。”
林晓晓点头,心中已有计较。她可以通过植物网络,尝试用更旺盛的生机意念去“安抚”和“驱散”那些被撒了粉末区域的负面影响;甚至可以引导一些具有净化或驱虫效果的植物(如艾草、薄荷)的气味,向特定方向弥漫,让那些探子“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通过动物们的持续“监听”,他们很可能抓住这些暗中活动者的尾巴。
夜深人静,林晓晓没有继续耗费精神去大范围监听,而是靠在秦烨肩头,两人在烛光下低声商议。
“黑石口那边,侦察小队需要更具体的指令。”秦烨指着地图,“若能确定走私物资的存放点或交接人……”
“或许,可以让小白的‘空中朋友’们帮帮忙。”林晓晓若有所思,“鸟儿飞得高,看得远,让它们留意黑石口附近不同寻常的车辆、货物堆积,或者人员频繁出入的地点。”
“但要小心,兀鹫势力可能也有操控或感知飞禽的手段。”秦烨提醒。
“嗯,让它们高空远观,不必靠近。”林晓晓道,“我们稳扎稳打,他们既然出了招,破绽总会露出来。”
窗外,月光如水。希望谷沉睡在安宁之中,而自然万物的低语,正编织成一张无形而细密的网,悄然罩向那些心怀叵测的暗影。女主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她开始借助这得天独厚的能力,将整个自然环境化为己用,于细微处扭转乾坤。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