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那顿我陪你去,”尹知禹把箱子搬上车,手臂用力,将沉重的箱子挪进后备厢,随后甩了甩手上的灰,“我就说是你朋友,免得那个姓沈的老东西又找你麻烦。”
沈棠低头站着,双手捏着衣角,指节微微发白。
到底牵扯到袁芩的事,她躲不开。
她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郭慧看沈渝欢时的那个眼神。
当时饭桌上气氛还算平静。
可郭慧的目光落在沈渝欢身上的那一瞬,温度骤然下降。
那种表情,她以前从没见过。
郭慧平日里总是端着笑意,说话也温和有礼。
哪怕面对不喜欢的人也只是疏离而已。
可那天不一样,她对沈渝欢的态度几乎是**的排斥。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沈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袋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
……
临出门前。
沈棠还是拐去超市提了一堆东西。
郭慧没说要带啥,也没提任何要求,但空着手上门总归不像样。
尤其是在这种场合,礼数比心意更重要。
尹知禹坐在副驾,一直低头刷手机。
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手指快速滑动。
车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那个姓周的,该不会也在吧?”
沈棠明白他指的是周砚。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摇了摇头。
“今天谈的是妈的事,他肯定不在,沈海还要面子呢。”
京市城谁不清楚,沈海对这私生女有多上心。
连那么好的事都塞给她了。
“回来就回来,还拎这些干啥?搞得跟走亲戚似的,多别扭。”
郭慧看到她进门,一边示意佣人接过礼品,一边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尹知禹。
她嘴角挂着笑,语气却没什么温度。
尹知禹主动开口。
“阿姨好,我是沈棠的朋友,尹知禹。”
“哦……”
郭慧笑了笑,语气淡淡的。
她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转身往客厅走。
“多大了?上班了吗?”
“二十二,还在念书。”
回答完便安静地跟在后面,不再多言。
郭慧眉角微微一跳。
“小棠还有这么小的朋友啊。”
尹知禹没接话。
沈棠弯腰换鞋,动作自然。
就在她直起身抬眼的一瞬,整个人忽然停住。
她的视线落在客厅沙发上那个背影上。
周景博正端着茶杯往嘴里送,察觉动静转过头来,看见沈棠后明显一怔。
旁边的沈海也猛地抬头。
两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神情各异却都带着错愕。
沈海手里还端着刚倒的热茶,惊愕之下手腕一抖。
滚烫的液体从杯沿泼洒而出,溅到手背上。
他猛地缩回手,眉头紧锁,掌心被烫得泛红。
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语气里带了责备。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看不见家里来人了?”
周景博放下茶杯,摆了摆手,脸上挤出笑意,试图缓和气氛。
“嗐,孩子回家哪用通报,多见外。我也是临时过来坐坐,正好碰上了。”
他顿了顿,语气轻快了些。
“早知道你回来,就把阿砚也叫来了。你最近挺忙,他前阵子想约你吃顿饭,打了几次电话都没约上。”
他拿起茶盖轻轻刮了刮茶沫,继续道:“事业往上冲是好事,可人不能光顾着往前奔啊。”
他吹了口热气,啜了口龙井,茶香在口中散开。
“茶再香,也得有人品才行。家也是,走得再远,也得记得回头看看。”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住了。
郭慧早就悄悄退开,站到走廊尽头,背贴着墙,不敢出声。
沈棠却没法溜,只能站着硬撑了几秒,最后还是走过去,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最近换了工作单位,所以事情多了点。”
周景博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有些意外。
“不跟老彭干了?”
他接着说:“你爸之前还说你在那儿挺顺,手上的案子也不少,团队也配合,怎么突然动了念头?老彭得罪你了?还是不想干律师这行了?听说你们天天加班,累得要死。”
“要不这样,我集团法务部正打算扩编——”
“叔叔——”
沈棠语气平平地截住周景博的话头。
“都还行,就是那地方跟我对不上路子,索性换了。”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面前的茶几上,没有看任何人。
“人嘛,总不能死扛着一条走不通的道走到黑。”
沈海手里的茶杯啪地摔在桌上。
“摆正你的位置,眼下该干啥就干啥。别整天心比天大,又往泥里滚。”
他盯着沈棠,一字一句地说。
“换个地方,就能过得比方叔给你的强?别做梦了。”
火有一半是冲着他去的。
周景博这时候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紧不慢。
他的目光落在尹知禹身上。
“这孩子是小棠的朋友?阿砚以前碰过吗?”
私下接触,暧昧不清,这种事他不允许发生。
尹知禹本来就被沈棠临时拉来参加这场家宴,心里本就有些抵触。
坐在饭桌前听着两家长辈你来我往地打机锋。
此刻听到周景博这番话,干脆不再忍耐。
“见过,差点动起手来。”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沈棠沉默着,嘴唇微微抿起。
周景博眉头微蹙,神情也冷了几分。
沈海更是脸色一沉。
周景博轻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合不来就算了,少来往反而是好事。”
可尹知禹偏偏不吃他这套。
“省省力气吧,”尹知禹直视周景博,“他们掰了,她也不会和我断了联系。”
周景博愣了一下。
这些年在圈子里行走,他见过无数人低头、逢迎。
沈棠也怔住了。
她看着尹知禹的侧脸,心头一震。
她知道他性格倔,但也未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把话说得这样不留余地。
沈海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沈家撒野?滚出去!”
尹知禹却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神都没偏一下。
“急什么。”
沈棠这时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沈海。
“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要办。”
沈海眯起眼睛,脸色阴沉。
“你到底想做什么?”
“把我妈的墓迁走。”
“你早就答应过我的。那地方荒了好多年,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守在那里。她活着时没人疼,死了你还非得让她继续冷清一辈子?”
她说完,视线牢牢锁住沈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