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他把烟头狠狠摁在地上,用力碾碎,然后甩开手。
“别再动周家的心思了,离远点。”
宋清妍一脸懵。
“他们要是认了霖霖,不就等于变相分你一笔钱吗?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万一周家人真翻脸,把你赶出门怎么办?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你得提前做好打算。”
周谨言听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抬手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醒醒吧你,别活在梦里。你说这话,漏了个最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儿?”
宋清妍皱眉追问,身子往前倾了些。
“我跟周家,根本不是一家人。”
周谨言说完便彻底坐进车里。
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走了。
……
这几天,沈棠在家彻底来了场大清理。
她把所有用不上的东西全都清了出来,分类堆在客厅中央。
在沈家住时的东西差不多都搬出来了。
虽然数量不算多,但种类繁杂。
尤其是一些零散的小物件,整理起来格外费神。
特别是留学那会儿留下的旧物。
尹知禹正好闲着,见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主动搭了把手。
他卷起袖子,蹲在纸箱旁边帮她归类。
“这本书是你的不?”
他从一堆旧课本里抽出一本略显陈旧的资料册。
那是沈棠在国外念书时的课程资料,同批的有好几本,封面印着英文名。
“你英文名叫Ryan?”
沈棠正低头整理衣物,听见问题抬起头。
“哪呢?给我瞧瞧。”
她走过去接过书,翻开看了两页。
里面全是工整流畅的花体字笔记。
她的笔迹偏方正,而这些字更加圆润舒展,风格完全不同。
可她压根不记得上学那会儿有叫这个名字的同学。
“估计以前在图书馆自习,拿错了别人的书。”
她随口说,语气平淡。
“那还留着干啥?要不扔了吧?”
尹知禹问,顺手拿起另外两本配套的资料册看了看。
“扔啊。”
沈棠头也没抬,继续翻箱倒柜。
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旧照片的铁盒,正仔细分辨其中几张模糊的人影。
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她赶紧喊住他。
“等等,先别扔,帮我收起来。”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随便处理总觉得不太对劲。
尹知禹听了就没再犹豫。
转身把那几本旧书塞进了书架角落。
他挑了个偏后的位置,夹在她那些厚得像砖头的专业教材中间。
几本书一放上去,架板明显往下沉了点。
沈棠瞅了眼,注意到架子有点变形。
于是她决定下午去趟家具城,换个结实点的新书架。
顺道也给尹知禹买张软乎点的床垫。
房东配的那种硬板床,睡久了腰不得废了?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看看。
销售员挺热情,穿着统一制服。
一见到人就迎上来介绍。
他一边演示一边讲解气囊分区和加热功能,说得头头是道。
确实挺爽的,躺在上面按几个键就能自动调整姿势。
尹知禹试了十分钟,舍不得起来。
但价格吓人,直接上万。
沈棠看了眼钱包,又看了看尹知禹期待的眼神。
她还没来及吭声,尹知禹立马摆手不干。
“我这腰是镶了钻还是咋的?花这个钱睡觉?疯了吧!随便弄个千把块的垫子铺上就成,谁要天天睡金窝银窝。”
沈棠一听,忍不住笑出声。
销售人员刚刚介绍完材质和承重数据。
她其实清楚尹知禹的脾气。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能接受换床已是让步。
最终她在几款之间来回比对,选了厚度适中、支撑力达标的一款。
颜色也是最普通的灰,不容易显脏。
最后挑了个不上不下、刚刚好的款式。
销售员扫码录入系统,动作熟练地打印单据。
沈棠接过发票看了一眼,数字在可承受范围内。
付钱时,两个眼熟的身影突然杵在面前。
起初她没在意,低着头刷卡,签字。
指尖碰到签购单的一瞬间,余光扫到一双漆皮高跟鞋停在柜台边沿。
一抬头,正撞上沈渝欢和郭慧的脸。
沈渝欢挎着郭慧的手臂,站那儿直勾勾盯着她,手里还捏着一张刚开的家具单。
就这么冷冷清清地看着她跟尹知禹,一句话不说。
尹知禹没出声,沈棠也没动。
他抱着手臂靠在推车旁,神情淡然。
沈棠则稳住呼吸,目光从两人脸上移开,垂落在自己手中的购物袋上。
还是郭慧先开了口,打破僵局。
“哟,你们也在逛街啊?正好蒋昭给渝欢置了套房,趁今天过来添点家当。小棠,你跟朋友买啥呢?”
她侧过脸就想瞄沈棠手里的单据。
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光天化日跟个男人一块挑床垫,总归容易让人想歪。
商场里人来人往,导购员在附近走动。
沈棠下意识一捏手,把发票揉成一团塞进掌心。
“就买点零碎玩意儿。”
沈渝欢轻哼一声,冲郭慧挤挤眼,示意她看沈棠后头堆的那堆货,压根不管自己身体吃不吃得消。
“还能买啥?这地儿不就只卖床用的东西吗?八成是原来那个塌了,扛不住了呗——”
周围几个顾客朝这边看了过来,又迅速移开视线。
郭慧笑着接话:“说起来,这可是你头回带朋友出来转悠。干脆回家吃个饭?你爸前阵子一直念叨你,约你吃饭你也推三阻四的。”
沈棠刚想摇头拒绝,郭慧又慢悠悠补了一句。
“他打算动迁坟地了,你妈那块地,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守着,也该挪了。”
这话一落,沈棠呼吸都卡住了。
她的指节发白,攥紧了那团皱巴巴的发票。
从商场出来,得穿过一条林荫道才能到停车场。
风一阵一阵吹过,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
床垫还得等两天才送上门。
尹知禹拉着装书架的纸箱,推车轱辘吱呀响,在沈棠后面跟着。
箱子边角有些松脱,他时不时低头检查是否牢固。
她脖子上的长围巾被风掀起来,飘一阵,又耷拉下去。
她嫌烦,一把抓过来,绕着脑袋缠了两圈,勒得紧紧的。
她一向不会闹情绪,心里的东西全都压着。
一点一点积攒起来,时间久了承受不住的时候,就会彻底崩溃。
但她从来不说,也不哭,只是沉默地扛着。
可这世上没人会去体谅一个弱者突然爆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