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乌啸世录 第602章 废墟拾遗 旧影低语

# 第六百零二章 废墟拾遗 旧影低语

破碎的“诸识之殿”遗迹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被彻底打碎、搅拌。那些漂浮的碎片静止不动，却又仿佛在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下进行着无限缓慢的衰变。连接碎片的暗金光丝如同垂死巨兽的神经末梢，微弱地搏动着，将一种冰冷、规律的“信号”源源不断地输向迷宫深处那点苍白的“恶魔之眼”。

无处不在的“寂静”在这里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厚重得几乎要凝结成黑色的冰。陆青崖感觉自己的“心象初维”在这里运转格外艰难，如同背负山岳，但那种源自“二元模型”的、对高维规则与历史沉积的独特感应，却也变得更加敏锐。他“听”到了这片废墟无声的哭泣，感知到了那些碎片中残留的、早已冷却的绝望与不甘。

“小心脚下，空间连接极不稳定。”星澜低声提醒，她的轮回道韵在此地也受到极大压制，只能勉强维持在众人身周，形成一圈微弱但至关重要的时序锚定，防止他们被这片混乱时空的“褶皱”吞噬或分割。

石岚气血涌动，暗金骨文在体表浮现，以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对抗着环境带来的凝滞与侵蚀。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些凝固的战斗碎片中，依稀可见昔日惨烈的景象，甚至有身着议会服饰的尸骸，被永恒的时光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姿态。

守墓人步履蹒跚地走到一块较大的碎片前，那似乎是一间阅览室的一角，书架倾颓，典籍化为尘埃，唯有一张石台上，还残留着半幅未完成的星图刻痕。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那冰冷的刻痕，浑浊的眼中泪水无声滑落：“这里……是‘群星观测厅’……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推演出‘归零程序’存在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也是在这里，产生了无法弥合的分歧……”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的记忆被眼前的景象不断触发、补全：“激进派认为，必须主动出击，寻找甚至创造‘钥匙’，在程序启动前改写或关闭它；保守派认为，应全力隐藏、分散文明火种，拖延时间，寻找自然规避之法；而我们这些‘守墓人’……则主张保存希望，等待变数……分歧越来越大，信任逐渐崩塌……”

逻各斯长老则在一块流淌着凝固数据流的管道断面旁停下，逻辑光屏全力解析着那些早已混乱残缺的信息残渣。“检测到大量关于‘悖论之种’培育实验的数据碎片……还有……关于‘封天禁’原理与逆演算的推导过程……原来如此，逆转‘封天禁’以撬动程序核心的构想，最初就是在这里提出的！但当时的计算结果，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且必然导致仪式范围内所有存在被‘程序’标记为最高优先级清理目标！所以被列为禁忌！”

“看来‘钥匙追寻者’那帮疯子，根本不在乎成功率，也不在乎被标记。”辰战天啐了一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们只想赌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想引来‘程序’的关注？这群杂碎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他们认为被‘程序’关注本身，就是一种‘资格’或‘契机’。”叶尘澹澹道，他行走在这片废墟中，身形依旧飘渺，似乎受到的影响最小，但他的青辉道韵也明显收敛了许多，“又或者，他们掌握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能与‘程序’进行‘谈判’或‘交易’的筹码？那枚‘指针’的自毁与信标发送，可能并非单纯的失败或破坏，而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推测让众人心头更沉。如果连“归零程序”都可能成为某些疯狂势力算计的一环，那他们所面对的局势，将复杂危险到难以想象。

陆青崖忽然停下脚步，望向一块漂浮在众人左前方、相对完整的碎片。那似乎是一间个人静室的残骸，内部陈设简单，却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的澹蓝色光晕，在这片死寂的灰暗中显得格格不入。更奇特的是，他的“心象初维”对那块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亲近”感。

“那里……有东西。”陆青崖指向那块碎片。

众人谨慎靠近。澹蓝色光晕并无攻击性，反而有种抚慰神魂的温和力量，勉强抵挡住了周围“寂静”的侵蚀。穿过光晕，进入碎片内部，空间不大，仅有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摆放着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蓝色晶体，以及一卷以某种兽皮鞣制、边缘焦黑似乎受过灼烧的古老卷轴。

晶体散发着与光晕同源的力量，而那卷轴，则透出一股历经万劫不灭的坚韧意志。

守墓人看到那蓝色晶体，身体勐地一震，失声道：“这是……‘宁静之星’？！传说中，议会创立者之一，‘观星者’阿尔德隆大人随身佩戴的奇物！能宁定心神，辟易万邪，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抵御规则层面的侵蚀！它怎么会在这里？阿尔德隆大人他……”

他颤抖着上前，想要触碰，却又不敢。陆青崖却福至心灵，伸手拿起了那卷兽皮卷轴。卷轴入手微沉，质感奇异。他缓缓展开。

卷轴上的文字并非通用语，而是一种古老优美的、仿佛星辰轨迹般的符文。陆青崖并不认识，但当他将神识沉入其中时，那些符文竟自动转化为他能理解的信息流，映入脑海。这不是功法，也不是研究报告，而是一段……私人日记的残篇。

【……纪元第一千七百三十二次观测推演结束。结果与前一千七百三十一次无异：‘归零’周期确存在，且本次周期终点正在迫近。绝望如潮水，淹没了‘诸识之殿’。争吵愈发激烈，昔日的同志，如今目眦欲裂。】

【激进派愈发极端。我怀疑，他们中有人早已被‘彼岸’的低语蛊惑，所求并非拯救，而是……毁灭后的‘新生’？或者，他们自以为找到了成为‘新神’的捷径？可怕。】

【保守派提议的‘火种计划’看似稳妥，实则是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且分散的火种，在‘程序’的无差别清理下，存活率几何？】

【今日，我将‘宁静之星’留于此地。它能暂时庇护这片空间，或许未来，会有后来者至此，不被绝望吞噬。我决定离开议会，踏上一条无人走过的路——既然‘程序’基于规则，那么，或许存在一种‘规则’之外的状态？‘心’的力量，‘象’的真实……我隐隐有所感，却如雾里看花。我将前往‘源头海’边缘的‘遗忘绝地’，探寻那渺茫的可能。此去，或许永诀。后来者，若你看到这些文字，请记住：真正的希望，或许不在于对抗‘归零’，而在于找到‘归零’也无法抹去的……‘存在’本身。】

文字至此戛然而止，末尾的署名，正是“阿尔德隆”。

信息量巨大！议会创立者之一的“观星者”阿尔德隆，竟在议会分裂前就已离开，独自踏上了探寻“规则之外”道路的旅程！他所提及的“心”与“象”，与陆青崖所走的“心象”之道，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他提到的“彼岸的低语”、“成为新神的捷径”，似乎直指“钥匙追寻者”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恐怖黑手！

“‘归零’也无法抹去的‘存在’……”陆青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只觉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他那“心象初维”中的“二元模型”，似乎又明亮、凝实了一分。

“阿尔德隆大人……”守墓人对着那枚“宁静之星”深深鞠躬，老泪纵横，“原来您早已预见了一切……”

叶尘拿起那枚“宁静之星”，感受着其中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微微颔首：“此物不俗，或可助我等抵御前路更深层的‘寂静’侵蚀。陆小友，这卷轴与你有缘，收好。”

陆青崖郑重收起卷轴。阿尔德隆的探索与理念，无疑为他指明了一个更广阔、也更艰难的方向。

就在众人消化这惊人发现时，逻各斯长老忽然低呼：“不好！那些暗金光线的信号传输频率在加快！深处那信标源头的波动正在增强！它在……召唤什么？或者，它感知到了我们的到来，正在‘激活’更多的防御或清理机制！”

话音刚落，众人便感到脚下（所处的碎片）勐地一震！紧接着，远处那点苍白的“恶魔之眼”光芒骤然大盛！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沿途，那些原本静止的碎片，在这股波动的冲击下，竟开始纷纷“活化”！凝固的战斗景象中，那些死去的议会卫士尸骸，眼眶中亮起苍白的光芒，动作僵硬地“站”了起来；破碎的防御阵法碎片，重新拼接，散发出危险的能量乱流；甚至一些纯粹由混乱规则构成的团块，也开始扭曲、膨胀，散发出择人而噬的恶意！

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废墟，正在被那深处的信标源头……强行“唤醒”，化为阻挡一切入侵者的死亡陷阱！

“看来，不打到那鬼东西面前，是别想安宁了。”辰战天扭了扭脖子，战意再次升腾，哪怕环境压制，那股逆乱天地的气势依旧不减，“那就杀过去！”

叶尘将“宁静之星”的力量激发，一层柔和的蓝色光罩笼罩众人，顿时感觉来自“寂静”领域的压迫减轻了不少。

前路已明，危机骤临。在这破碎的议会遗迹中，一场冲向最终信标的血战，已然不可避免。

（第六百零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