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砚坐下准备享用早饭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但还算克制的敲门声。
伴随着苏远略带紧张的通报:
“砚哥!聚宝阁的林掌柜来了,还带着几位衙门里的官爷。”
苏砚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心中了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放下碗筷,对瞬间紧张起来的柳芸儿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
“无妨,在我意料之中。你去准备些茶水。”
柳芸儿担忧地点点头,快步进了里屋。
苏砚整了整身上那件略显瘦小的旧长袍,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一副热情而不失分寸的笑容,亲自上前打开了院门。
门外,除了熟识的聚宝阁林掌柜,果然还站着三位陌生面孔。
一位是穿着体面、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账房模样的人。
一位是面色严肃、腰间挎着制式大刀的衙役捕头。
还有一位则是穿着寻常但不断四下打量、透着几分机警随从模样的人。
“林掌柜,什么风把您这位贵客吹到这乡野农舍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苏砚笑着将几人让进院子,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名衙役捕头按在刀鞘上的手。
林掌柜脸上露出惯有的生意人笑容,但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警告:
“苏公子,冒昧打扰了。这几位是衙门的钱师爷和赵捕头,还有这位是李管事。今日前来,主要是关心一下苏公子这边的大动静啊。”
众人就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柳芸儿送上来几碗粗茶。
钱师爷轻轻啜了一口茶,带着几分官腔,慢悠悠地开口道:
“苏秀才,哦不,现在该叫苏东家了。最近你这苏家村后面,可是热闹得很呐。听说又是买地,又是建工坊的,还招募了不少的人手吧?”
苏砚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谦逊:
“钱师爷消息真灵通。小子不过是得了些机缘,琢磨出点小手艺,想着不能坐吃山空,便召集了些乡亲和落难之人,一起弄个糊口的营生罢了,谈不上什么大动静。”
“这也都是邑宰大人治理有方,咱们这永安县邑才能如此安定,小子才敢放手做点小生意。”
他先是一顶高帽子送上去,点明自己知道谁是这里的“天”。
赵捕头哼了一声,声音洪亮,带着武人的直率道:
“苏东家,糊口的营生?你这动静可不像小打小闹啊。光是这每天进出的粮食、物料,就不是小数目吧?”
“还有,听说你招揽了不少北边过来的流民?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安顿在村里,万一闹出点乱子出来,可是影响地方治安的大问题!”
这才是他们今日来的核心之一,流民问题。
在这个时代,收留大量来历不明的流民,往小了说,是给自己找麻烦,往大了说,完全可以被扣上个“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大的帽子。
苏砚心里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道:
“赵捕头所言极是,小子也深知此事关系重大。故而,所有收留之人,皆已登记造册,签有正式的用工契约,并非无籍流民。”
“他们都是遭了兵灾天祸的可怜人,小子不过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也能凭着力气吃上口饭,总好过流落在外,饥寒交迫之下,说不得真会做出点什么危害乡里之事。”
“对了,此事村长和几位族老也都是知晓并点头的。”
他这话滴水不漏,既说明了流民已有契约,又点出了不收留可能造成的更坏后果,还把村长族老拉下了水,毕竟严格来说村长和他们也是一个体系的。
赵捕头起身走到堆放在院子角落,还没有用完的各种废旧铁具旁,质问道:
“那不知,苏东家搜罗这么多铁具,作何用意?这不可能都是要打造农具吧!”
苏砚也来到铁堆旁,随手捡起一个从铁匠铺收回的模具说道:“这些都是小子做首饰用的,还没有来的及处理。”
说着话,两手一压,脸盆大小的铁模具便折在了一起,前后撇了几下,就从中间断裂,随手又扔回了铁堆上。
赵捕头眼神一凸,仿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足有二十多斤重的模具,在苏砚手中就跟纸做的一样。
其嚣张气焰立马收敛,扭头与钱师爷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没料到苏砚并不是个软柿子,相反,很可能是个硬茬子。
钱师爷捻着山羊胡,眼神一眯,话锋一转说道:“苏东家对流民问题考虑周全,倒是我们多虑了。”
“不过,这工坊建设,占地颇广,不知可曾到县衙工房报备?还有,日后工坊运作,这商税是否已规划?生意做大了,这账目往来、人手管理,可是繁杂得很啊。”
看了看苏砚的表情,继续道:“邑宰大人体恤民情,特派我等前来,也是想看看是否需要派个账房、管事前来协助一二,也好帮你这工坊早日步入正轨,免的生了纰漏。”
这话就说得更直白了,所谓“协助”,无非是想派人进来监督,甚至分一杯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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