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时,那五个玄甲军斥候,已经在那片稀疏的树林边缘,来来回回犁了三遍。
雪地上,只有他们自己踩出的、凌乱交错的脚印,几处疑似被什么小兽拱开的雪窝,几根被风刮断的枯枝。昨夜那声轻微的“咔嚓”响动,没有找到任何确切的源头。
“头儿,是不是听错了?”年轻兵卒搓着冻僵的手,哈出大团白气,语气里已有些不耐。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小队长,那个刀疤脸老兵,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蹲下身,仔细查看一处雪窝边缘。雪很新,很蓬松,小兽的爪印模糊不清,但……他伸出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拨开表层浮雪,在下面一层略硬的雪壳上,他停住了。
那里,有一个几乎被完全覆盖的、非常浅的凹痕。不像是蹄印或爪印,边缘不规整,更像是……什么东西被匆匆拖拽了一下,或者,一个人极其小心地、用脚尖试探着轻轻点过留下的痕迹。痕迹一端,指向树林深处,另一端,则消失在几块覆雪的山石后面。
“不对。”小队长直起身,眼神锐利地扫向那几块山石,“这里有人来过,而且很小心。不是野兽。”他挥手,示意手下分散,呈扇形向山石后方包抄过去。“都打起精神,刀出鞘,可能有埋伏,也可能是我们要找的正主儿,重伤跑不远。”
气氛骤然绷紧。斥候们无声地拔出腰刀,刀刃在雪地反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五人彼此照应,踩着深雪,缓慢而警惕地向那几块不起眼的山石逼近。
山石后面,是一小片背风的洼地,积雪更厚。几丛枯黄的棘草从雪中探出头。乍一看,空无一物。
但小队长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洼地边缘,一处雪面与裸露的褐色岩壁交界的地方。那里的雪,颜色似乎比周围稍微深那么一丝丝,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他走上前,用刀尖轻轻挑开那片雪。
下面,是泥土。泥土的颜色,也比旁边的更深、更湿润。他蹲下,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极淡的、几乎被风雪气味掩盖的、属于草木灰烬的味道,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是火堆的余烬!被小心掩埋过,但昨夜雪大,可能掩盖得不彻底,或者后来又有雪水融化渗入,让痕迹微微泛出。
“在这里生过火!”小队长低喝一声,眼中爆出精光,“时间不长!搜!这附近肯定有藏身的地方!山洞,地缝,树洞,一处也别放过!”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名斥候指着侧面一处被大量枯藤和积雪覆盖的岩壁底部喊道:“头儿!这里!藤蔓后面好像有缝!”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刀疤脸小队长用刀鞘拨开枯藤,后面果然露出一道狭窄的、倾斜向下的裂缝,仅容一人侧身挤入,里面黑黢黢的,不知深浅,但一股比外面更明显的、混合着淡淡烟气和某种沉闷气味的空气,从裂缝中隐隐透出。
找到了!
小队长心脏猛地一跳,既有发现线索的兴奋,也有面对未知危险的紧张。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斥候立刻左右散开,持刀警戒裂缝两侧和后方。他自己和另一名最老练的部下,则深吸一口气,将刀横在身前,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进了那道狭窄的裂缝。
裂缝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步,隐约有微弱光线。是那种幽绿的、不自然的微光。空气里的气味更浓了,烟火气,血腥气,还有一种伤患特有的颓败气息。小队长的心沉了下去,又提了起来——这气味,太符合一个重伤逃亡者的藏身之所了。
前面隐约传来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不止一道。
小队长握紧了刀柄,对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猛地加快速度,冲出了裂缝狭窄的入口!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壁布满凿痕,像是废弃的矿坑或猎户的临时居所。洞内景象映入眼帘——
没有预料中的垂死将军,也没有严阵以待的护卫。
只有两个人。
一个半大少年,裹着不合身的破旧皮袄,瘦得脱形,脸上脏污,正蜷缩在洞口附近的一堆干草上,似乎刚刚被惊醒,睁着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睛看着他们,手里紧紧抓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另一个,则躺在山洞深处,身下垫着些干草和破烂皮毛,身上盖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脏得看不清本色的棉袍。那人一动不动,脸上、身上缠满了肮脏的、渗着可疑暗渍的布条,几乎看不清面目,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显示着那还是个活物。旁边地上,有一个破碗,里面有点融化的雪水,还有几片捣烂的、不知名的草叶。
没有第三个人。没有武器,没有抵抗的痕迹,只有一片濒死的绝望和赤贫的凄凉。
小队长愣住了,警惕地扫视着整个山洞。确实没有别人。那他们追踪的痕迹,那掩盖的火堆,是谁的?躺着的这个,虽然缠满布条,但看身形骨架,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位挺拔如松的少将军萧屹,倒更瘦小些,像个半大孩子或者非常瘦弱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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