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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夜色，被无数霓虹灯点亮，勾勒出繁华都市的轮廓。奥赛组委会指定的酒店高层房间里，却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浮华。
窗外的车水马龙、光怪陆离，似乎都只是遥远背景板上无声流动的光点。
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台灯。
林晚照坐在书桌前，脊背挺直，神情专注。柔和的灯光洒在她面前的习题集和草稿纸上，将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符号照得清晰无比。
她的指尖夹着一支黑色水笔，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滑动，发出极有规律的沙沙声。那声音轻微而持续，是这间安静房间里唯一的主旋律。
桌上，手机屏幕偶尔会亮起，弹出几条新的消息提示。有周老师气急败坏发来的安慰和鼓励，有关心她的同学发来的询问，甚至还有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带着明显恶意的诅咒和谩骂。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伸手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世界重新归于笔尖的沙沙声。
仿佛那些甚嚣尘上、几乎将她淹没的谣言风暴，那些高挂同城热搜的恶意揣测，那些来自四面八方或同情或质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无法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激起半分涟漪。
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眼前这道关于组合数学与数论结合的压轴难题上。
眉头微蹙，不是因外界的纷扰，而是因题目本身的精妙与艰深。笔尖偶尔停顿，在草稿纸的空白处写下几个关键的公理或引理，随即又进入快速的推演。
这种全然的投入和专注，形成了一种强大而稳定的气场，让这方小小的书桌成为了风暴眼中最平静的地带。
与她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周老师的房间。
周老师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机几乎就没离开过耳朵。
“王主任！这件事你们组委会必须出面澄清！这是对我们选手的恶意诽谤！是对竞赛公平性的严重挑衅！”
“李记者！之前的专访你们也做了，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那些谣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张校长……唉，是的，影响很坏……但我们晚照心态很稳，请学校一定相信她……”
他声音沙哑，额头冒汗，一方面要强压怒火与各方沟通，另一方面又时刻担心着隔壁林晚照的状态。
他几次忍不住想过去看看，走到门口又硬生生停住。他怕自己的焦虑影响到孩子，只能透过猫眼，紧张地望向走廊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缝底下，透出的灯光稳定而安静。
周老师的心，也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这孩子……这心性……真是了不得……”他喃喃自语，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与此同时，酒店的其他楼层，其他参赛选手的房间，却远非这般平静。
关于林晚照的谣言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甚至在选手们私下的小群里疯狂传播。
“你们看到热搜没？居然是真的上去了！”
“她好像就住这一层吧？真没想到是这种人……”
“初试满分果然有猫腻吧？不然怎么不敢回应？”
“组委会是不是该出来说句话啊？这样对我们公平吗？”
欧阳轩看着群里刷屏的议论，冷哼一声，将手机扔到床上。他虽然不屑于这种下作手段，但内心也不免怀疑——若真是清清白白，为何任由谣言发酵？这种沉默，在他看来近乎一种默认。
楚嫣然则关掉了群消息提示，坐在窗边，看着省城的夜景，眉头微锁。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个在考场上冷静得可怕的女生，不像会依靠龌龊手段的人。但舆论的力量，有时足以毁掉一个人。
而几个原本成绩中游、指望着复试逆袭的选手，则暗中窃喜。如果林晚照真的因此被影响心态甚至被调查，那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人性的百态，在小小的酒店里悄然上演。
几百公里外，金陵江家别墅。
江心柔同样彻夜难眠。她像一条毒蛇，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亢奋而扭曲的脸。
她疯狂地刷新着热搜话题下的实时微博，看着那些她亲手喂给水军的恶毒言论被不断点赞、转发，一种病态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骂！给我往死里骂！”她手指颤抖地给水军头子发消息，“再加钱！我要她明天一起床就看到全网都是她的丑闻！”
水军头子很快回复：“老板放心，保证安排得明明白白。不过……热度有点下去了，想维持的话，得再加这个数。”
江心柔看着那个数字，眼皮跳了一下。那几乎是她剩下的所有零花钱。但她只是犹豫了一瞬，想到林晚照可能因此崩溃、被取消资格的惨状，疯狂的恨意就再次淹没了理智。
“转过去了！我要她死！”她几乎是嘶吼着按下转账确认键。
做完这一切，她虚脱般地瘫倒在地毯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
她仿佛已经看到，明天的复试考场上，林晚照如何在全场鄙夷的目光中脸色惨白、发挥失常，如何被监考老师重点盯防，甚至被当场带走调查……
“哈哈哈……”她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然而，她所以为的那个正身处风暴中心、必然惶惶不可终夜的林晚照，此刻却刚刚合上了习题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解决了最后一道难题的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有一种纯粹的、解决未知问题后的平静和满足。
她仔细地整理好桌面，将笔帽盖好，把草稿纸上那些演算过程又快速浏览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
然后，她起身，关掉台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她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依旧喧嚣的城市。那些闪烁的灯火，那些流动的车河，那些此刻正在网络上汹涌的恶意，似乎都离她极其遥远。
她的内心，一片宁静。
就像暴风眼中心，任周围狂风暴雨，她自岿然不动。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能击碎一切谣言和质疑的，从来不是苍白无力的辩解，也不是无谓的情绪消耗。
而是明天，在考场上，那支笔所能写下的、无可辩驳的答案。
那才是最有力量的回应。
她拉上窗帘，将省城的夜色彻底隔绝在外。
躺上床，闭上眼。
呼吸平稳，心如止水。
为明天的战斗，养精蓄锐。
而黑夜，还在孕育着更多的风波与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