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羽将《不周秘录》与那本“青丘杂记”一同带回中枢殿时,暮色已漫过不周城的箭楼。他没有急着翻阅秘录,反倒将那本泛黄的日记重新铺开,就着殿内温润的玉灯光,细细梳理着爷爷留下的字迹。
之前只顾着拼凑爷爷对抗魔气的过往,此刻静下心来,才发现日记里藏着几处关于“仙缘”的记载,字迹比其他内容更轻,像是怕被人窥见般,写得极淡。
“庚辰年,腊月初八。今日带小羽去山神庙祈福,庙祝见他眉间有灵韵,说此子与仙有缘,或能引动上古遗存。吾笑斥其妄言,孩童懵懂,何谈仙缘?然夜归时,见小羽指尖凝出微光,竟能让药圃枯萎的灵草复苏半分。”
韩小羽指尖一顿,想起自己幼时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时他不懂事,见爷爷药圃里的灵草蔫了,便伸手去摸,没成想指尖真的冒出过淡淡的光,那草竟真的缓了过来。当时只当是巧合,此刻才知,那或许就是庙祝口中的“仙缘”初显。
往下翻,又一段关于仙缘的记载跳入眼帘:
“辛巳年,七月初七。山中遇一云游道人,见小羽后驻足良久,言其体内有‘先天灵胎’之象,若遇契机,或可沟通天地灵脉,引仙缘降临。道人欲收其为徒,吾未允。仙缘缥缈,不及人间安稳。然道人留下一枚‘通灵石’,言若小羽日后灵韵觉醒,可凭此石感应天地。”
“通灵石?”韩小羽心中一动,猛地想起自己贴身佩戴的那块墨色石头。那石头是爷爷在他十岁生辰时给的,说能安神,他便一直戴在脖子上,从未取下。他解下石头,借着玉灯光细看,石面上布满细密的纹路,以前只当是天然形成,此刻看来,竟与日记里画的灵脉图隐隐相合。
原来这石头竟有如此来历。
再往后翻,日记里关于仙缘的记载渐渐多了起来,且愈发具体:
“壬午年,三月廿一。小羽昨夜梦见自己在云端行走,脚下有灵脉如河。晨起后,竟能说出‘昆仑’‘瑶池’等上古地名,吾心惊。问其缘由,只说梦中所见。莫非那道人所言非虚?”
“四月初五。药圃的‘凝露草’开花了,此草需得天地灵气浓郁方能绽放,寻常年份难得一见。小羽靠近时,花瓣竟向他倾斜,似在朝拜。看来,他与这天地灵脉,确有不同寻常的联系。”
“癸未年,九月初九。魔气异动,吾率人加固结界,力有不逮时,小羽忽然大哭,哭声竟引动了山巅的‘镇岳石’,石上符文亮起,魔气退散。那一刻,吾分明感觉到,有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顺着小羽的哭声涌来,那力量……不似凡间所有。”
韩小羽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感应灵脉、能与草木沟通,是爷爷教导有方,或是青丘水土的滋养,却没想过,这背后竟藏着“先天灵胎”“仙缘”之说。爷爷日记里的字字句句,都在指向一个他从未深究过的真相——他的存在,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普通。
日记的最后几页,关于仙缘的记载变得沉重起来:
“甲申年,正月十五。道人再次来访,言天道有变,仙缘将现,然伴随劫难。小羽的灵胎若完全觉醒,或能承上古仙者遗泽,庇佑一方,亦可能被劫难吞噬。吾将《不周秘录》藏于井中,若他日后真有仙缘觉醒,或可从中寻得一线生机。”
“仙缘非福非祸,全看心之所向。吾只愿吾孙,日后无论遇仙遇魔,都能守住本心,不忘人间烟火。”
看到这里,韩小羽终于明白爷爷为何要藏起《不周秘录》,为何要在日记里反复提及“人间安稳”。他不是不相信仙缘,而是怕这仙缘会给年幼的自己带来灾祸;他不是想阻止仙缘觉醒,而是想为自己留下一条既能顺应天命,又能守住人间烟火的路。
玉灯光落在日记的字迹上,仿佛将爷爷的忧虑与期许都照得清晰可见。韩小羽拿起那枚通灵石,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石头表面的纹路似乎活了过来,隐隐有微光流转。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断鳌峰,自己能轻易引动那里的灵脉,能与天柱残骸产生共鸣,甚至能让不周山的望气石泛起柔和的光——那些,或许都是仙缘觉醒的征兆。
“爷爷,”韩小羽轻声说,指尖摩挲着日记上“心之所向”四个字,“我懂了。”
仙缘也好,劫难也罢,只要守住本心,不忘守护族人、守护这片土地的初心,无论前路是仙途还是凡尘,都能走出自己的路。
窗外,夜色渐深,不周城的万家灯火如同星辰,在山坳间铺开一片温暖的光海。韩小羽将日记小心收好,连同通灵石一起贴身藏好,然后拿起了那本《不周秘录》。
书页翻动的瞬间,他仿佛听见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和而坚定:
“小羽,往前走吧。仙缘在你身,责任在你肩,守住人间烟火,便是最好的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