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长老的目光落在韩小羽脸上,带着期许等待回应。山风穿过观星台的玄铁栏杆,卷起他月白道袍的衣角,袖中露出的青云令与韩小羽指尖的青铜戒遥遥相对,两色灵光在暮色里轻轻触碰,又悄然分开。
韩小羽指尖的青铜戒微光渐收,戒面的云雷纹从炽烈的金褪成温润的黄,像将落的夕阳沉入掌心。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坚定,每个字都裹着青丘的晚风:“长老,恕难从命。”
玄清长老微怔,握着罗盘的手指顿了顿,指针仍在盘面上固执地颤动,指向西北方的落星渊。他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露出眼角因常年凝神而刻下的细纹:“小友是担心落星渊的凶险?我们已备足法器——执法堂的‘锁妖网’能缚住化神期邪祟,丹药房新炼的‘清雾丹’可解紫雾侵蚀,随行的三十名弟子皆是门中精锐,便是真遇着血影教余孽,也能从容应对。安全方面……”
“并非担心凶险。”韩小羽打断道,指尖在青铜戒上轻轻摩挲,戒面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握着一块刚从青丘田埂上拾起的暖石。他抬眼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天际线已融进墨色,却能清晰“看”到青丘镇灵阵的轮廓——三百年前由人皇亲手布下的阵法,此刻正像位年迈的守护者,每道符文都在微微喘息。“落星渊的紫雾与洪荒浊灵同源,皆是蚀骨的阴邪之气。我若离开,青丘的镇灵阵便少了人道气运的加持,阵眼那道三百年前的旧伤,怕是撑不住。”
他摊开左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灵纹,正是镇灵阵阵眼的缩影。纹路上有处细微的裂痕,像冬天湖面刚结的薄冰,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前日我巡查阵眼时,发现裂痕处渗出了三缕浊灵,虽被我用青铜戒净化了,却让阵法的灵力流转滞涩了三成。这就像田埂上的堤坝,看着结实,可只要冲开一道小口,洪水便会趁虚而入。”
玄清长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东南,指尖掐算着方位,罗盘的指针突然剧烈跳动,在“青丘”与“落星渊”两个方向间疯狂摇摆。他这才明白,韩小羽的拒绝从不是托词——两界的灵脉本就相连,青丘的镇灵阵与落星渊的界隙通道,恰如天平的两端,任何一端失衡,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韩小羽抬眼看向玄清长老,眼中带着歉意,却没有半分犹豫:“况且,血影教的余党在青丘边缘仍有活动。昨日刑天部的斥候回报,黑风岭的瘴气里出现了新的血煞符,与紫霄宫遗迹的邪术同出一辙。那些人摆明了是想趁我离开时动手,若真让他们冲破镇灵阵,不仅青丘的百姓要遭殃,洪荒的浊灵顺着地脉流进人间,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指尖凝聚灵力在纸上迅速勾勒,青铜戒的金光顺着指尖流淌,在符上凝成一朵半开的莲纹。“落星渊之行,青云门若需要支援,我可将青铜戒的净化之力拓印成符。这‘镇灵符’遇浊灵自会发光,能抵挡三次紫雾侵蚀,供各位防身。”
符纸递到玄清长老手中时,莲纹突然舒展,溢出淡淡的麦香,与青云门的松涛气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玄清长老指尖触到符纸的瞬间,感受到一股温润的净化之力,像春日融雪般淌过经脉,将连日来因探查落星渊而沾染上的阴寒一扫而空。
他沉默片刻,望着远处渐渐沉入云海的夕阳,终于叹了口气:“也罢,青丘的安危确实重要。小友既有考量,老夫便不勉强了。”他将镇灵符小心折好,放进贴身的锦囊,“说起来,倒是老夫欠考虑了。三百年前血影教作乱,便是先从动摇地脉灵阵入手,这次若不是小友警醒,怕是要重蹈覆辙。”
韩小羽颔首,指尖的青铜戒轻轻发热,像是在呼应他的心意:“若落星渊有异动,可随时传讯于我。青丘与青云门一脉相连,断不会坐视不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刑天部的勇士加强戒备,若青云门需要人手支援,只需传讯至青丘祭坛,一日之内便能赶到。”
玄清长老抚须而笑,眼中的凝重散去不少:“有小友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弟子,“传令下去,将韩小友的镇灵符分发给各队队长,入渊后每刻时辰需检查符纸灵力,若有异动即刻撤退。”
暮色渐浓,观星台的星纹开始亮起,像撒了一地的碎钻。韩小羽转身望向青丘的方向,青铜戒在暮色中闪了闪,戒面映出他眼底的坚定。山风送来青丘的气息,有麦秆的干燥,有炊烟的温暖,还有孩子们练完吐纳后清脆的笑声——那些都是他必须守护的东西。
玄清长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这份拒绝背后的重量。有些责任,就像田埂上的脚印,必须亲自踩过才会踏实;有些守护,就像祭坛上的火焰,必须亲手添柴才会安心。韩小羽的选择,从来不是权衡利弊,而是源于那份与土地相连的执念。
韩小羽的身影消失在石阶尽头时,青铜戒的最后一缕金光与观星台的星纹轻轻触碰,像两个世界的守护者,在暮色里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约定。落星渊的风还在呼啸,但青丘的灯火,已在他心中亮起,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