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谷的月光总带着股野果的甜香,混着清泉的湿润气,像杯兑了蜜的山泉水。可今晚,这甜味却被韩小羽指尖的蓝光搅得发颤。那蓝光从“羽”剑的云纹里渗出来,丝丝缕缕的,像揉碎的星子,在他掌心聚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深处隐约能看见熟悉的街景——是地球老家巷口的梧桐树,叶子被秋风吹得哗哗响,树下摆着张掉漆的石桌,桌角缺了块,是他小时候骑三轮车撞的,他总趴在上面写作业,铅笔尖划过桌面的“沙沙”声,此刻竟像在耳边响。
“这剑……当真能通两界?”王大爷的拐杖在地上戳出个浅坑,声音里的惊惶压不住,尾音都在发颤。三天前蛇妖退去后,韩小羽肩上的伤总不见好,李婶调的草药敷上去就冒白烟,疼得他夜里直哼哼。直到昨夜他梦到爹临终前的样子,老人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攥着他的手腕,声音轻得像叹息:“小羽,记着,剑里藏着回家的路,也是救命的路……那边有能治百病的药,有能劈开大山的家伙……”醒来时,剑身上的云纹就亮得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韩小羽攥紧剑鞘,掌心的蓝光烫得像火,却奇异地不灼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里的空间在震颤,像要裂开道缝,缝那头飘来地球的气息——是小区门口早点摊的油条香,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还有超市冷柜里可乐的冰气,甚至能隐约听见收废品的喇叭声:“收旧冰箱旧彩电——”
“我爹说过,这剑是用陨铁炼的。”韩小羽的声音有点哑,他抬眼看向洞口的篝火,火光在岩壁上投下跳动的影子。张叔正给后生们讲打铁的火候,手里捏着块蛇鳞当教具,说这鳞片的硬度能比得上中碳钢;阿石举着根削尖的木矛在火上烤,矛尖涂着新熬的药汁,说要看看能不能把蛇鳞戳穿。“那陨铁里裹着两界的通道,我穿到青冈山,就是因为这剑在山洪里碰了雷电。”他顿了顿,指尖在漩涡上轻轻一点,蓝光突然涨了涨,里面闪过便利店的冷柜,“那边有能治伤的药,比李婶的草药管用十倍,还有……能对付妖兵的东西。”
“妖兵刀枪不入,前几天铁水泼上去,都只烫得它们嗷嗷叫,皮都没破。”赵猛靠在岩壁上,咳着笑,胸口的绷带又渗了血,红得刺眼,“你地球老家……难不成有比玄铁还硬的家伙?”他说着,用断矛敲了敲身边的岩石,“这青冈山的石头够硬吧?上次彪将军的豹骑一爪子就拍碎了,你那边能有比石头还硬的?”
“有。”韩小羽的眼睛亮起来,蓝光映在他瞳孔里,像落了两颗星。他想起仓库里的液压剪,上次帮邻居王大叔剪钢筋时,那玩意儿“咔嚓”一声就咬断了拇指粗的螺纹钢,切口齐得像刀削的。“还有能隔着山头打中的‘雷子’,砰一声就能把石头炸开花,比妖兵的骨矛厉害十倍。”他没说那叫狙击枪,怕说出来没人信,只说是“带响的铁管子,能把铁疙瘩打穿”。
李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捧着个粗布包,往韩小羽怀里塞。包里鼓鼓囊囊的,是她攒的野果干,紫莹莹的,是谷里最甜的“紫珠果”,晒干了能当糖吃。“去去就回。”她的手在抖,却把包带系得死紧,打了三个结,“那边天冷,记得穿你爹留的那件军大衣,我给你缝了新棉花,保准暖和。”那大衣是韩小羽穿越时带来的,藏在山洞最里面的木箱里,袖口磨破了,李婶用青线蛇的鳞片补了块补丁,鳞边还绣了圈野花,看着倒像件别致的铠甲。
韩小羽摸了摸大衣的领口,棉花是新弹的,蓬蓬松松的,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把剑往地上一顿,剑身的云纹突然全亮了,蓝光“腾”地涨起来,像个透明的茧,裹着他的身子往上飘。阿石举着块打磨光滑的蛇鳞追出来,那鳞片足有巴掌大,边缘磨得锋利,他往韩小羽包里一塞:“韩哥!带点咱这儿的石头!王大爷说这蛇鳞能挡妖气,说不定能帮上忙!”石片落在包里,和野果干撞出“咔啦”的轻响。
漩涡猛地收紧,像被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韩小羽的耳朵里灌满风声,“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眼前的山谷、篝火、一张张熟悉的脸都碎成光点,最后只剩剑身上的蓝光——再睁眼时,后脑勺磕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咚”的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鼻尖闻着股霉味,混着灰尘的气息,是老家地下室的味道,墙角堆着他大学时的课本,封面都发黄了。
“小羽?你咋躺这儿?”邻居张阿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惊讶。她手里拎着袋刚买的橘子,塑料袋“沙沙”响,“你妈昨天还念叨你呢,说你出差仨月没信儿,手机也打不通,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韩小羽摸了摸后背,军大衣还在,毛茸茸的领子蹭着脖子,暖洋洋的。包里的野果干硌着腰,硬邦邦的。他爬起来时没留神,撞翻了墙角的工具箱,扳手、螺丝刀滚出来,在地上转了三圈才停下——这是他大学时兼职修水管用的,此刻看着比妖兵的骨矛顺眼多了。“阿姨,我没事,回来拿点东西。”他抓起工具箱里的强光手电,开关按下去,光柱“唰”地刺破黑暗,比谷里的松明火把亮十倍,照得墙角的蜘蛛网都清清楚楚,“您看见我放仓库的液压剪没?就那把红色的,上次帮您剪防盗网的。”
“在仓库最里面呢,我上回看见你爸的老战友来,还说那玩意儿够劲儿。”张阿姨把橘子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快去吧,你妈估计快下班了,见着你准高兴。”
仓库在地下室最里面,挂着把生锈的铁锁,锁芯都快锈死了。韩小羽用“羽”剑的剑鞘一撬就开,“咔哒”一声,锁掉在地上。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货架上摆着他攒的“宝贝”:去年双十一抢的防刺服,黑色的,看着不起眼,测试时用菜刀划都没破,当时还觉得买亏了,现在倒成了硬甲;消防队的朋友送的灭火弹,红色的铁罐子,说能瞬间把火压下去,粉末遇热会炸开,能呛得人喘不过气;还有箱没拆封的无人机,白色的,本想暑假带出去航拍,现在倒成了最好的侦察机,能从天上看妖兵的营盘。
“就这些了。”他把防刺服套在军大衣里,拉链“刺啦”拉到顶,硬邦邦的,却让人踏实。无人机塞进背包侧袋,又抓起液压剪,沉甸甸的,握把处的橡胶还带着温度。突然瞥见货架底层的杀虫剂——“雷达”牌的,红瓶子,上次家里闹蟑螂,一摁下去虫子就僵了,倒在地上不动弹。他想起青线蛇怕硫磺,这玩意儿里的菊酯类成分,说不定对妖兵也有用,赶紧揣了三瓶,塞在裤兜里,瓶身冰凉。
路过社区医院时,值班护士正趴在桌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韩小羽轻手轻脚地溜进去,抓了把碘伏和无菌纱布,塞进包里。瞥见冰柜里的狂犬疫苗,玻璃门映着他的影子,突然想起彪将军的裂山豹——那畜生爪子带毒,被挠一下就肿得像馒头,这针说不定能救命,也揣了两盒,盒子上的“灭活疫苗”四个字,看着比李婶的草药靠谱。
往回赶时,巷口的梧桐树落了他一身叶子,黄澄澄的,像撒了把碎金子。他摸出“羽”剑,剑身上的蓝光比来时更盛,映得石桌上的粉笔字都发蓝——是他小时候写的“打倒妖怪”,歪歪扭扭的,被雨水泡得发涨,却还能看清那股子犟劲。他伸手摸了摸,指尖的蓝光和粉笔字融在一起,像有股力在拉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次落地时,“噗通”一声,正砸在断魂谷的清泉里,水花溅了阿石一脸。少年抹了把脸,举着块蛇鳞跳起来,眼里的光比篝火还亮:“韩哥!你可回来了!妖兵在谷外搭了帐篷,黑压压的一片,王大爷用望远镜瞅了,少说有两百号,独眼妖兵正举着巨斧训话呢,旁边堆着啃剩的兽骨,裂山豹趴在骨堆旁舔爪子,颈上的铜环闪着绿光,看着就凶!”
韩小羽抹了把脸上的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却顾不上擦。他把背包往地上一倒,防刺服、灭火弹、无人机滚了一地,还有滚落的橘子,黄澄澄的,在青灰色的岩石上格外显眼。张叔拄着藤条拐杖凑过来,捡起液压剪,用断腿试了试,对准根手腕粗的树枝,“咔嚓”一声,树枝断成两截,截面齐得发亮。老人惊得眼睛瞪得溜圆,胡子都翘起来了:“这铁爪子……比我的锤还狠!玄铁都能剪断吧?”
李婶拿着狂犬疫苗研究半天,指着说明书上的“灭活病毒”四个字,眉头皱成个疙瘩,突然一拍大腿:“这是把毒磨死了再用?跟我熬蛇毒药膏一个理!把死毒抹在伤口上,活毒就不敢横行了!”她赶紧找了个石碗,把药剂倒出来,掺了点谷里的“解蛇草”汁,搅成糊糊,用叶子包好,塞进韩小羽怀里,“等会儿见了豹子,就往伤口上抹,准管用。”
韩小羽蹲在篝火旁调试无人机,手指在操控杆上点了点,机翼“嗡”地转起来,风声惊飞了泉边的山雀,扑棱棱地飞向天空。屏幕上很快出现谷外的景象:妖兵的帐篷是用黑兽皮搭的,一个个像倒扣的锅,黑压压的一片,占了半片山坡。独眼妖兵正举着巨斧在空地上训话,唾沫星子飞溅,底下的妖兵“嗷嗷”地应和,手里的骨矛往地上戳,“咚咚”的响,像在敲鼓。旁边堆着啃剩的兽骨,白森森的,比人还高,裂山豹趴在骨堆旁舔爪子,时不时抬起头,绿莹莹的眼睛扫向断魂谷的方向,颈上的铜环闪着绿光,看着就渗人。
“看见没?”韩小羽把屏幕转向众人,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无人机的镜头拉近,能看清妖兵铁甲上的裂纹,关节处的缝隙足有一指宽,“它们的甲胄在关节处有缝,液压剪能剪开;灭火弹炸开的粉末能呛得它们睁不开眼;这手电的光……”他摁亮强光,光柱“唰”地射向对面的峭壁,石头上的青苔、岩缝里的野葛都看得一清二楚,“能晃瞎豹子的眼,让它们找不着北。”
赵猛突然笑起来,笑得太急,牵扯到胸口的伤,咳得更厉害了,脸都憋红了,却还是伸手拍了拍韩小羽的肩膀:“你这地球老家……果然藏着宝贝。早知道有这玩意儿,上次打青鳞蛇妖时,咱也不用那么费劲。”
韩小羽望着屏幕里的妖营,指尖在无人机操控杆上敲了敲,心里盘算着。他知道这些“秘密武器”撑不了太久,液压剪的刀片会钝,灭火弹的粉末会用完,无人机的电池也撑不了几个时辰。但至少能让谷里的人多喘口气,能让张叔有时间打更多的铁盾,让赵猛的伤好得再快点,让孩子们能在清泉边多玩一会儿。
就像爹说的,两界的东西各有各的用处。青冈山的土劲能托住剑气,让“羽”剑的威力翻倍;地球的铁家伙能撕开妖甲,让妖兵的蛮横没处使。合在一起,才是最硬的底气。
月光又落回谷里,照在液压剪的刃上,映出片冷光,像结了层薄冰。韩小羽把防刺服往阿石身上套,少年的胳膊还肿着,套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却兴奋地直蹦:“韩哥,这衣服真硬!像穿了层石头!咱啥时候开打?我想用这铁爪子剪豹子的尾巴,看它们还敢不敢嚣张!”
“等张叔把灭火弹的引信改短点。”韩小羽摸了摸剑鞘,蓝光已经淡下去,却在掌心留下点余温,像揣了颗小太阳,“等赵叔的伤再好点,能举起断矛。”他看向洞口,李婶正把狂犬疫苗糊糊往陶罐里装,用布巾裹好,塞进伤员的包里;王大爷用蛇鳞给无人机做了个防护罩,说能挡妖兵的骨矛,鳞片在火光下闪着亮,像镶了层宝石。
远处的妖营传来豹子的嘶吼,“嗷呜——”的,在山谷里荡开,惊得谷里的夜鸟扑棱棱地飞。韩小羽握紧了手里的强光手电,指腹摩挲着开关,冰凉的塑料外壳让人踏实。他知道,等明天太阳升起时,这些从地球带来的“秘密武器”,就要和青冈山的石头、藤蔓、硫磺粉一起,跟妖兵好好较量较量了。
而他腰间的“羽”剑,还藏着更多没说出口的底气——比如手机里存着的化学公式,能配出比硫磺粉厉害十倍的烟雾弹;比如他记得老家仓库里还有半箱炸药,是他爸当年开矿剩下的,威力能炸塌半个山头;甚至他还想起小区门口的五金店,有卖电锯的,那玩意儿锯木头跟切豆腐似的,对付妖兵的骨头肯定管用。
夜风里飘来野果的甜香,混着防刺服上的机油味,竟意外地让人踏实。韩小羽往篝火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起来,落在无人机的防护罩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在说悄悄话。他知道,回地球这一趟,取的不只是武器,是让身后这些人眼里重新亮起的光——那光比任何武器都更硬,更烫,像青冈山永远烧不尽的火,像断魂谷永远流不尽的泉,只要这光还在,就没什么能打垮他们。
阿石正举着液压剪在石头上划,“咯吱咯吱”的,火星子溅了一地,嘴里念叨着要给妖兵“开个天窗”。张叔在旁边敲着铁砧,“叮叮当当”的,在给液压剪磨刃,说要让它比“羽”剑还锋利。赵猛靠在岩壁上,用没受伤的手比划着,教后生们怎么用灭火弹才能呛着妖兵的眼睛。
韩小羽看着这一切,突然笑了。他往嘴里塞了瓣橘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混着野果干的甜,竟吃出了家的味道。他知道,不管是地球还是青冈山,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能一起扛事的兄弟,有能互相惦记的牵挂,哪里都是家。而这些跨越两界的“秘密武器”,不过是让这个家更安稳的底气罢了。
月光越发明亮,把断魂谷照得像铺了层银霜。远处的妖营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豹吼,在山谷里悠悠地荡。韩小羽把无人机的电池充好,放在篝火边烤着,又检查了一遍液压剪的刀片,确保明天能用。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岩壁上,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心里踏实得很。
明天,会是场硬仗。但他不怕。因为他手里有来自地球的铁家伙,身后有青冈山的兄弟,还有这把能连通两界的“羽”剑,更重要的是,每个人眼里都亮着光——那是活下去的光,是守住家的光,是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挡不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