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工地还浸在墨色里,只有几盏探照灯杵在钢筋堆旁,把影子拉得老长。韩小羽踩着露水巡检,胶鞋碾过碎石子,发出“嘎吱”的轻响。他裹紧了工装外套——这衣服是工地发的,洗得发白,却比他带来的粗麻布衣暖和。领口蹭到脖子时,能感觉到青铜戒的凉意,这枚戒指跟着他从新夏的山林来到这钢铁丛林,像个沉默的老伙计。
走到东侧围墙时,他忽然停住脚。风里混着股不寻常的动静,不是钢筋热胀冷缩的“咔咔”声,也不是夜虫的唧唧叫,是金属摩擦的“刺啦”声,还夹着压低的咒骂。韩小羽眉头一皱,放轻脚步绕到钢筋堆后面,探头一瞅——三个黑影正猫着腰,把钢管往帆布包里塞,动作慌里慌张的,帆布包的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好几根闪着冷光的螺纹钢。
“快点!磨磨蹭蹭的,等天亮了就麻烦了!”黄毛压低了嗓子吼,手里还拎着根撬棍,正是前几天在拆迁区跟他打过照面的那个混混。另两个同伙手忙脚乱地往包里塞钢管,其中一个戴耳钉的没抓稳,钢管“哐当”砸在地上,吓得三人同时僵住,像被冻住的蚂蚱。
“放下。”韩小羽的声音从钢筋堆后飘出来,不高,却带着股让人心头发紧的劲。新夏的山林教会他,对付偷东西的蟊贼,气势比拳头更管用。
三个小偷猛地回头,黄毛看清是他,脸“唰”地白了——前几天在拆迁区,他带着人想抢点废铁,被这小子三拳两脚撂翻,现在半边脸还泛着青。可他仗着人多,梗着脖子硬撑:“又是你?多管闲事!这工地又不是你家的,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韩小羽没跟他废话,径直往前走了两步。探照灯的光打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的冷意比凌晨的露水还凉。“我是这儿的安全员,管的就是这事。”他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钢管,“把东西倒出来,滚。”
“滚?”黄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抡起手里的撬棍就往韩小羽头上砸,“我看该滚的是你!”撬棍带着风声劈下来,要是砸实了,非得开瓢不可。
韩小羽侧身一避,动作快得像阵风。探照灯的光追着他的影子晃,只照到他衣角翻飞的残影。他右手闪电般抓住黄毛握撬棍的手腕,新夏练的“缠丝劲”顺着指尖涌过去——这劲看着柔,实则像条蛇,顺着对方的胳膊往里钻,专卸人骨头缝里的力气。
黄毛只觉胳膊突然一软,撬棍“当啷”掉在地上,整个人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掀得往后踉跄,“砰”地撞在钢筋堆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你……你耍了什么阴招!”
另两个小偷见状,一个抄起地上的短钢筋,一个从帆布包里掏出把折叠刀,嗷嗷叫着冲上来。戴耳钉的举着短钢筋往韩小羽后腰砸,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矮身,钢筋擦着他的肩膀劈在地上,震得戴耳钉的虎口发麻。还没等对方回神,韩小羽手肘往后一顶,正撞在他胸口,戴耳钉的“嗷”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蜷在地上直哼哼。
拿刀的那个更狠,折叠刀“啪”地弹开,寒光直逼韩小羽的脖子。韩小羽不退反进,左手一格对方的手腕,右手顺着刀背往下滑,食指中指并拢,在他肘弯“麻筋”上轻轻一弹。拿刀的只觉胳膊突然没了知觉,刀“哐当”落地,整个人软塌塌地瘫下去,半天站不起来。
前后不过半分钟,三个小偷全被撂倒了。韩小羽捡起地上的绳子——是工地捆钢筋用的粗麻绳,他三两下就把三人捆在钢筋堆上,结打得又快又死,是新夏猎人捆野猪的“活结”,越挣扎收得越紧。
“等天亮了,自会有人来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韩小羽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往值班室走。经过墙角时,眼角余光瞥见个黑黢黢的铁盒子,正对着他的方向,小红点一闪一闪——是监控摄像头。他愣了愣,倒没太在意,这玩意儿在工地随处可见,王哥说过,是用来防小偷、查安全的,谁能想到会拍下这些。
他不知道,此刻工地办公室的监控屏幕前,已经炸开了锅。
值班保安老李头端着搪瓷缸子刚要喝早茶,眼角扫过屏幕,手里的缸子“哐当”掉在桌上,茶水洒了一裤子也没察觉。“老……老王!快来看!东侧钢筋堆!”他声音都劈了,指着屏幕手舞足蹈。
王哥刚换好工装,嘴里还叼着油条,凑过来看了一眼,嘴里的油条“啪嗒”掉在地上。屏幕上,韩小羽侧身避撬棍的瞬间,探照灯的光刚好打在他脸上,那眼神冷静得吓人;抓住黄毛手腕时,监控镜头捕捉到他指尖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微光——其实是青铜戒反射的光,快得像错觉;还有他顶飞戴耳钉的那记肘击,动作看着不重,可戴耳钉的倒在地上的架势,像是被大锤砸中了似的。
“这……这身手!”王哥手都在抖,赶紧把画面倒回去重放,“你们看他避撬棍的时候,脚尖都没怎么离地,跟飘过去似的!还有这抓手腕的速度,比电影里的武打明星还快!”
几个早到的工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不是新来的安全员小韩吗?看着挺文静的,没想到这么能打!”
“文静?你看他把黄毛掀飞那下,那力道,没个十年八年功夫练不出来!”
“我刚才好像看见他指尖有光?是不是戴了什么特殊手套?”
议论声惊动了刚好路过的集团巡查员张工。张工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平时总板着脸,此刻却盯着屏幕挪不开眼。“把录像放慢十倍,”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小李,把这里的画面拷进U盘,我要带回总部。”
小李手忙脚乱地操作,嘴里嘀咕:“张工,这小韩看着年纪不大,身手也太离谱了……刚才那下弹麻筋,我爷爷以前在武馆教过,说是叫‘分筋错骨手’,早就失传了!”
张工没接话,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韩小羽弹开折叠刀的瞬间——手指并拢,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那角度、那力度,绝不是野路子能练出来的。“这小伙子叫什么?”他忽然问。
“韩小羽,才来三天,”王哥赶紧回话,“说是以前在山里跟着师父学过几招防身的……”
“山里?”张工眉头皱得更紧,“把他的入职资料给我看看。”
资料很简单:姓名韩小羽,年龄二十,籍贯一栏写着“新夏自治县”——张工在地图上都没听过这地方。家庭成员、过往工作经历全是空的,只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照片上的青年眉眼干净,眼神却带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查。”张工把U盘揣进兜里,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利,“把这个韩小羽的所有资料都调出来,越详细越好。另外,让工地这边盯紧点,别惊动他。”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就飞到了集团总部。技术部的人反复分析录像,把每一帧画面都拆解开来看:韩小羽撂倒戴耳钉时,对方胸口的受力点呈放射状扩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推着,而非单纯的肘击力道;侧身避撬棍的动作耗时仅0.3秒,比奥运会格斗冠军的最快反应速度还快0.1秒;最诡异的是他指尖那丝微光,放大二十倍后能看到,那光不是来自外界,像是从他皮肤里透出来的。
“要么是监控设备出了故障,产生了光学畸变,”技术主管推了推眼镜,盯着屏幕上的受力分析图,“要么……这人身上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副总办公室里,张工把U盘插进电脑,画面在大屏幕上展开。副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半晌才开口:“新夏自治县……查了,根本没这地方。这小伙子的身份证,是伪造的。”
张工心里咯噔一下:“您的意思是……”
“一个用假身份混进工地,身手却能撂倒退役特种兵的年轻人,”副总抬眼,目光深邃,“你觉得,他是来干什么的?”
张工没敢接话。
“继续盯着,”副总关掉视频,“别打草惊蛇。是敌是友,还得再看看。”
此时的韩小羽还在工地巡检,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觉得今天的工人看他的眼神有点怪——有人递水时手都在抖,有人假装玩手机,镜头却偷偷对着他;王哥见了他,话也多了,东拉西扯问他山里的师父是不是很厉害,又问他会不会飞檐走壁。
“王哥,您这是咋了?”韩小羽觉得好笑,“我就是会点防身的,没那么神。”
正说着,张工带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人走了过来。那两人身形挺拔,步伐稳健,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不好惹。韩小羽心里咯噔一下,丹田的气莫名躁动起来,青铜戒贴着皮肤发烫——这是有危险时才会有的反应。
“韩先生,打扰了。”张工笑得客气,眼神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我们是集团安全部的,有些情况想问问您。”
办公室里,两个黑西装坐在对面,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张工翻开笔记本:“韩先生以前在哪座山修行?师父贵姓?”
“家在南边的深山里,”韩小羽按早就想好的说辞应付,“师父姓陈,早就过世了。学的也不是什么神功,就是些庄稼把式,能打几个野狗罢了。”
穿黑西装的老周突然起身,快拳直逼韩小羽面门——这拳又快又狠,带着破风的劲,是军队里的“直拳”,专测人的本能反应。
韩小羽几乎是下意识地后仰,同时右手搭住对方手腕,新夏学的“卸力劲”顺着指尖滑过去。老周只觉一股柔劲涌来,拳头像打在棉花上,怎么也使不上力,胳膊反而被带得往前冲,差点趴桌子上。他脸色骤变,猛地抽回手,手腕上竟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抱歉,条件反射。”韩小羽语气平静,心里却警铃大作——这些人是冲着他的身手来的。
张工赶紧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老周以前是特种兵,见了好手就忍不住想切磋一下。”他话锋一转,“韩先生身手这么好,有没有兴趣来集团安全部工作?待遇比在工地好多了。”
韩小羽笑了笑:“不了,我就喜欢在工地待着,踏实。”
送走张工他们,韩小羽站在监控探头下,抬头望了望那闪烁的红光。阳光把他的影子缩成一团,青铜戒的凉意顺着血管往心里钻。他知道,自己那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本事,终究是藏不住了。
夜里躺在板房里,他摸着戒指想:这些人会是敌人吗?像新夏的山匪那样,觊觎他的力量?还是……能帮他找到回去的路?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比新夏的篝火亮得多,却没那股能照进人心的暖。
隔壁床的老李头打起了呼噜,震得床板嗡嗡响。韩小羽闭上眼睛,丹田的气缓缓沉下去,在体内绕了个圈——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他都得守住自己的底线。就像在新夏守护族人那样,在这里,也不能让人随便欺负。
黑暗中,青铜戒忽然微微发烫,戒面映出窗外的一点星光,像新夏山林里的萤火虫,忽明忽暗。韩小羽握紧戒指,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不管前路多乱,他总还有个能回去的念想。
第二天一早,王哥喜气洋洋地跑来找他:“小韩,总部打电话来了,说要给你升职,调去安全部当队长!”
韩小羽望着远处塔吊的影子,心里清楚——这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