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傍晚,姜峰结束了一天的检修工作,洗了把脸,换上体能训练服,径直来到姜糖暂住的安全屋。敲开门,看到妹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复杂的结构图皱眉,手边还摊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
“糖糖,别老闷在屋里看这些。”姜峰走进来,指了指窗外天色,“走,跟我去活动活动。我看你上次外勤,吐得稀里哗啦,测试穿个‘哨兵’都累得够呛,这体力可不行。以后万一……咳,总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跟我练练去。”
姜糖从图纸上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这几天她除了处理后续技术问题,主要精力都放在利用阿尔法分析那些合金样本和规划“昆仑之望”的远期步骤上,确实有些忽略了这具身体的原始机能。哥哥说得对,再精妙的计划,没有足够的体能支撑,都是空中楼阁。尤其是在可能面临极端环境的情况下。
她合上电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看着姜峰:“好啊。”
姜峰以为她答应了去跑跑步或者做点基础训练,转身就要往外走:“这就对了,先从慢跑开始,循序渐进……”
“哥,”姜糖叫住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点别的意味,“我们……过两招吧。”
姜峰脚步一顿,愕然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妹妹。纤细的胳膊,在作训服里都显得空荡荡的身板,还有那张因为缺乏户外活动而略显苍白的脸。他差点气笑了:“过两招?你跟我?糖糖,你没睡醒吧?我这沙包大的拳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不小心碰着了、磕着了,可怎么好?爸妈还不把我皮扒了?”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纯粹是出于对妹妹的保护心态,觉得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对抗是什么概念。
姜糖没笑,她走到屋子中间稍微宽敞点的地方,随意地站定,虽然姿势看起来没什么章法,但重心很稳。她抬眼看向姜峰,眼神清亮:“试试嘛。就当活动筋骨。再说了,”她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你看不起谁呢?”
最后那句话语气轻轻,却像根小刺,精准地扎了一下姜峰那点兄长式的“傲慢”。
姜峰被她这态度激起了点好胜心,又觉得好笑:“行啊,姜糖同志,翅膀硬了是吧?来来来,哥哥今天就陪你‘活动活动’,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差距。咱们可说好,点到为止,不许哭鼻子告状啊!”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军绿色的体能背心和结实的手臂肌肉,走到姜糖对面,随意地摆了个军中常见的格斗起手式,明显带着指导意味,没怎么认真。
“阿尔法,同步记录我的身体数据、肌肉发力状态、神经反应速度。分析姜峰的动作习惯、力量等级、以及可能的弱点。建立实时模拟对抗模型,提供最优应对策略建议,以测试我当前身体极限和格斗技巧适应性为目标,非击败。”姜糖在意识中快速下达指令。
“指令确认。数据记录与模型构建启动。警告:根据初始扫描,您当前肌肉力量、爆发力、耐力均显着低于目标(姜峰),正面硬抗成功率低于5%。建议采取游走、卸力、反击要害(非致命)策略。”阿尔法的回应冷静而迅速。
姜峰见妹妹只是站着不动,以为她不知道怎么开始,便主动上前,嘴里还说着:“看好了啊,基本的直拳,速度不用太快,主要是……”说着,他一记速度放慢、力道收了七八成的右直拳,朝着姜糖的肩膀部位轻飘飘地递了过来。
就在他的拳头即将触碰到姜糖衣服的刹那,姜糖动了。
她没有像姜峰预想的那样后退或格挡,而是以一种极小幅度、却异常迅捷流畅的侧身滑步,几乎贴着姜峰的拳锋避了过去!同时,她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不是去抓姜峰的手腕,而是五指并拢,快如闪电般戳向他因为出拳而微微暴露的腋下神经丛位置!
“咦?”姜峰轻咦一声,拳势未尽,但丰富的训练本能让他瞬间收缩手臂肌肉,同时左臂下意识地上抬格挡。
“啪!”
姜糖的手指戳在了姜峰结实的小臂肌肉上,力道不大,但位置刁钻,让姜峰感到一阵轻微的酸麻。他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了。这反应速度,这下手的准头……绝不是瞎蒙的!
“可以啊糖糖,跟谁学的野路子?”姜峰来了点兴致,收起大半的轻视,脚步变换,这次是一记力道稍增、速度更快的左摆拳,袭向姜糖的右侧肋部。
姜糖依旧没有硬接。她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在阿尔法提供的动态预测路径辅助下,提前零点几秒做出预判,一个矮身下潜,不仅避开了摆拳,整个人如同游鱼般钻入了姜峰的内圈,右肘借势而起,顶向他的腹部!
姜峰反应极快,腹部肌肉瞬间紧绷,同时右手下压,想要扣住姜糖的手肘。但姜糖这一下是虚招,肘击未老便已收回,真正的杀招是借着下潜贴近的瞬间,左腿如同鞭子般无声无息地扫向姜峰的支撑腿脚踝!
这一下角度极其阴险,速度也快!姜峰毕竟不是生死搏杀,留了力,重心又因刚才的摆拳和防御略有偏移,竟被扫了个正着,虽然力道不足以让他摔倒,但也踉跄了一下,失去平衡。
“好家伙!”姜峰低喝一声,稳住身形,看向姜糖的眼神彻底变了。这哪是什么“细胳膊细腿”的妹妹?这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动作狠辣精准的小豹子!刚才那几下,衔接流畅,虚实结合,招招奔着让人失去平衡或暂时失去战斗力的要害去,虽然力量不足,但意识和技巧……简直吓人!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姜峰又惊又疑,甚至有点后怕,刚才要是真打实了,自己恐怕已经吃了小亏。
姜糖微微喘息,刚才短暂的交锋看似她占了点上风,实则对这副身体的负荷不小,肌肉开始传来酸胀感。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脸上没什么得意,反而皱了皱眉:“自己瞎捉摸的,看视频,还有……做梦梦到的?”她给了个万金油借口,然后认真道:“哥,我的力量、速度、耐力都差得太远。刚才那几下,如果力量够,你已经倒了。如果换成更壮、更快、或者有武器的敌人,我刚才的躲避和反击成功率会急剧下降。”
姜峰看着妹妹那严肃分析战局的样子,心里那点震惊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终于明白,妹妹要“过两招”,根本不是胡闹,而是在评估自己,寻找短板。
“你的技巧……很怪,但非常有效,甚至有点……”姜峰搜肠刮肚想形容词,“……阴狠。不适合擂台,但很适合……极端情况下的自保。”他走到姜糖面前,这次眼神里没有了轻视,只有郑重,“不过你说得对,基础体能是硬伤。技巧再高,一拳就倒也没用。从明天开始,不,从今晚开始,我给你制定训练计划。力量、耐力、反应速度,一样样来。过程会很苦,比你画图难熬多了。”
“我知道。”姜糖点头,眼神坚定,“再苦也得练。”
“还有,”姜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那些‘技巧’……以后跟我对练的时候可以用,但跟别人,尤其是陆少校他们那些专业的面前,尽量……收着点。太扎眼了。”他担心妹妹这身不知从哪学来的本事,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深究。
“明白。”姜糖答应得干脆。她当然知道分寸。
(接下来的日子,姜糖的日常除了“技术研究”,又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残酷体能训练。姜峰成了最严厉的教官,跑步、负重、器械、抗击打……姜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这具普通地球女性身体的极限在哪里,以及突破极限的痛苦。但她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每一次力竭后的恢复,似乎都能感觉到扳指空间有微弱的能量反馈滋养着身体,虽然缓慢,但确实存在。)
(阿尔法日志更新:【首次近身格斗能力评估完成。指挥官技巧意识与战术思维评级:A (基于星际标准)。当前身体硬件评级:d-(严重制约战斗力)。训练计划启动,基础体能数据开始缓慢爬升。关联人(姜峰)对指挥官认知更新,警惕性提升,合作意愿增强。建议:在体能提升的同时,可结合‘哨兵’或未来可能获得的单兵装备,开发适配当前身体条件的特殊战术动作模块。能量汲取对**恢复存在微效正相关,待进一步观察。】)
夕阳下,姜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从单杠上下来,浑身被汗水湿透,胳膊控制不住地颤抖。姜峰递过毛巾和水,看着她狼狈却明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这个妹妹。
她看的不仅是图纸,或许还有更远、更艰难的路。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帮她把这副身躯打磨得结实一些,再结实一些。
打铁,确实还需自身硬。而她,已经开始亲手锤炼自己这块“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