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县级公路上颠簸前行,窗外是连绵的、色调灰暗的冬日光秃田野,偶尔掠过的村落也显得寂静寥落。车内,姜晚在抱怨完路况、质疑完新路线、并再次强调“若住宿环境不佳将启动超级加倍补偿程序”后,终于暂时耗尽了这一轮的“弹药”。
她靠在椅背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蜂蜜罐的背包,感觉时间像是被这颠簸和沉默拉成了粘稠的胶质。压缩饼干的碎屑似乎还粘在喉咙里,嘴巴里淡得发慌。陆铮依旧像一座冰雕般坐在副驾,连后颈的线条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硬。后排两位更是早早进入了“省电待机”模式,眼观鼻鼻观心。
无聊。深入骨髓的无聊。不能随意说话(虽然她说了很多,但单向输出得不到有趣回应也很无趣),不能随意活动,甚至连欣赏窗外风景都因为景致的单调和内心的紧绷而打了折扣。这种被限制在方寸之地、一切行动听指挥、还要时刻保持某种程度伪装的状态,让习惯了自由(或者说,习惯了按自己节奏折腾)的姜晚感到一种窒息的烦闷。
就在她第一百零一次考虑要不要再找个由头“活跃气氛”时,脑海中,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属于原主的系统界面,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声音,没有眩光,只是一行简洁到近乎冷漠的小字,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她意识的一角:
【系统提示:短剧,《霸总的契约小逃妻带球跑》已更新至第58集。您的最爱。】
姜晚:“……?”
短剧?什么短剧?还“您的最爱”?原主的爱好?她下意识地在记忆碎片里扒拉了一下,果然,一些模糊的画面涌上来: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亮着,播放着夸张的剧情、高饱和度的滤镜、演员用力过猛的表演……还有原主一边看一边偷偷抹眼泪或捂嘴傻笑的记忆残留。
原主姜糖,在压抑痛苦的生活间隙里,居然沉迷于这种土味又上头的短剧?而且看起来“追更”还是系统提示的一部分?这系统到底是有多“贴心”(或者说多恶趣味)?
若是平时,姜晚对这种东西绝对嗤之以鼻,有那时间不如多感知一下环境或者琢磨怎么弄点好吃的。但现在,在这无聊到快要长蘑菇的车程里,在这精神持续紧绷又无处释放的间隙……好像,似乎,也许……看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就当是深入理解原主人设,或者……纯粹的消遣?麻痹一下过于活跃的神经?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背包放在腿上,借着背包的掩护,手指仿佛无意识地滑过口袋(实则从空间里极其隐蔽地取出了原主的那个旧手机)。手机屏幕是防窥的,角度调整得刚好只有她能看清。她记得原主似乎设定了离线下载?快速检查了一下——果然,《霸总的契约小逃妻带球跑》第58集,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本地缓存里。
她瞥了一眼陆铮,对方似乎正专注于查看微型终端上的地图或信息,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后排两位更是如同入定。
深吸一口气,姜晚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无线耳机(理由是“隔绝噪音以利于思考”,当然也被记入了补偿清单的“必要装备”项),手指轻轻点开了播放。
刹那间,浮夸的BGM、演员们抑扬顿挫的台词、以及那熟悉的、充满戏剧冲突的剧情,涌入了她的耳膜和眼帘。
一开始,姜晚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的意味,心里吐槽着:“这霸总的眼神怎么像得了角膜炎?”“女主摔跤的姿势还能再假一点吗?”“‘天凉王破’这种台词现在还有人用?”……
但很快,某种奇妙的魔力发生了。或许是因为剧情足够狗血直给,矛盾冲突一个接一个,完全不费脑子;或许是因为演员的情绪足够饱满(哪怕是过于饱满),容易带动情绪;又或许,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在作祟——她竟然渐渐看进去了!
当看到霸总因为误会,将怀着他孩子(“球”)的小逃妻堵在机场,用冰冷又受伤的眼神说出“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了?”时,姜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手指微微攥紧了。
当看到小逃妻泪流满面,却倔强地仰着头说“我不是你的笼中鸟!我有我的人生!”然后转身决绝地(虽然因为“带球”跑得有点慢)走向登机口时,姜晚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甚至下意识地微微点头,心里默默道:“跑!赶紧跑!这种瞎眼霸总不要也罢!”
当看到霸总的母亲突然出现,甩出一张支票让小逃妻离开她儿子,而小逃妻愤怒地将支票撕碎扬撒,说“爱情不是买卖!”时,姜晚差点没忍住拍腿叫好(强行忍住,只是身体激动地动了一下)。
她完全沉浸了进去。眉头随着剧情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嘴唇时而抿起,时而无声地动着,仿佛在跟着角色一起说台词;看到激动处,身体会不自觉地前倾;看到虐心处,她会眼神放空,带着一丝感同身受的惆怅(虽然她很清楚这剧情假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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