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徐福，回来惩治这些不肖子孙 第3章 圣所会

山鬼部的圣所，并非想象中雕梁画栋的殿宇，而是一种与山岩、巨木浑然天成的存在。几座最为高大的木屋依着陡峭的岩壁搭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苔藓，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空地上矗立的图腾柱，由整根黝黑的巨木雕刻而成，上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和繁复狰狞的图案——扭曲的蛇、展翼的怪鸟、还有似人非人的面孔，在跳动的篝火映照下，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烟火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古老丛林的神秘气息。

我们被引到最大的一座木屋前。门口两侧站立着八名身材格外魁梧、脸上涂满赭红与惨白油彩的战士，他们手持装饰着羽毛和兽骨的长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戒备。先前引路的老者示意我们止步，独自躬身进入屋内。

片刻之后，他重新出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目光只落在我和陈敖身上，显然只允许我们两人入内。陈敖下意识地按住剑柄，看向我。我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整了整衣袍（虽已尽量简洁，但仍保持着秦地使者应有的庄重），迈步而入。陈敖紧随其后，手始终未曾离开剑柄。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中央的火塘燃烧着，投下摇曳的光影。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兽骨、羽毛串成的饰物，以及一些用矿物颜料绘制的、充满原始力量的壁画。正对门口的高台上，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上面端坐着一人。

此人正是之前在界河有过一面之缘的山鬼部大祭司。他依旧戴着那顶沉重的羽冠，脸上覆盖着更加复杂、色彩也更加浓烈的油彩，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但那双在油彩衬托下愈显深邃的眼睛，却如同两口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中，轻轻摩挲着那柄我赠予的青铜短剑。

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引路的老者垂手肃立一旁，同样沉默。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寂静中弥漫开来。

我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主动权在对方手中。我同样保持沉默，目光平静地迎向大祭司的注视，同时快速扫视着屋内的细节。火塘旁散落着一些龟甲和兽骨，上面有灼烧的痕迹，似乎是占卜所用。墙角堆放着一些用泥土封口的陶罐，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良久，大祭司终于动了。他并未说话，而是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火塘旁地面上一处用白色石子摆出的图案。那图案颇为抽象，但大致能看出是三个点，呈鼎足之势分布，其中一个点（代表我们蓬莱）与另外两个点（代表山鬼部和鹰隼部）之间，用曲折的线条连接，线条旁还放着几块代表山峦的石头。

然后，他指向代表鹰隼部的那个点，手指重重一顿，又做出一个鹰隼俯冲捕猎的动作，最后，指向我们蓬莱的点，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嘲讽和凝重的表情。

我明白了。他在描述当前的局势：三足鼎立，鹰隼部是共同的、最凶猛的威胁。他在问：你们，准备如何应对？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展示实力和诚意的时候到了。我朝陈敖微微点头。陈敖会意，将一直捧在手中的长条木匣放在地上，小心打开。里面，是两把公输迁新制的复合弓，以及一壶特制的倒钩箭。

我拿起一把弓，并不费力地将其拉开，展示其韧性。然后，我取出一支箭，指向箭镞上寒光闪闪的倒钩，又指了指大祭司手中的青铜短剑，示意这是同类技艺的造物，专为杀伤而生。

接着，我走到那白色石子图案前。我先是指了指代表鹰隼部的点，然后用手掌做出一个包围合拢的动作，再指向山鬼部和蓬莱的点，最后双手握拳，并在一起。我的意思明确：合力，围歼。

大祭司的目光在复合弓和箭镞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他缓缓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先指向山鬼部的点，又指向鹰隼部的点，划了一条线，然后指向蓬莱的点，划了另一条线，最后，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我心中一沉。他的意思是：山鬼部与鹰隼部相邻，冲突是直接的；而蓬莱距离较远，威胁并非迫在眉睫。他在质疑我们出兵的决心和必要性，或者说，他在待价而沽。

谈判陷入了僵局。他需要看到我们更直接的利害关系，或者，付出更大的代价。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一名山鬼部战士匆匆闯入，用急促的土语向大祭司汇报着什么，脸色惊惶。大祭司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一抹浓重的惊怒之色。

引路的老者立刻向我们翻译（通过手势和几个我们能听懂的词）：西北方哨探急报，鹰隼部的一支大队人马，正在朝山鬼部一个位于边界的重要猎场移动！规模远超以往！

时机到了！危机，也是契机。

我立刻上前一步，目光直视大祭司，不再借助手势，而是用缓慢而清晰的秦语说道（我知道他未必全懂，但神态和关键词足以传达）：“鹰隼，敌。蓬莱，助战！”

我再次指向那代表合力的手势，然后重重地点在代表蓬莱的点上。同时，我让陈敖将另一把复合弓和那壶箭作为礼物，推到大祭司面前。

大祭司死死盯着我，眼中光芒急剧闪烁，权衡着利弊。外面的危机迫在眉睫，而我们展示的武器和“同盟”的提议，成了他眼下最可能抓住的援手。终于，他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他一把抓起那把复合弓，又拿起一支箭，大步走到门口，对着天空拉满了弓弦，却并未射出。他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接着，他对引路老者快速吩咐了几句。

老者转向我们，语气急促：“大祭司同意结盟！请贵部立刻派出战士，前往‘断齿谷’汇合！鹰隼部的豺狼，必须用血来偿还！”

圣所会盟，在突如其来的战火中达成。没有歃血为盟的仪式，没有冗长的条款，只有最原始的利害计算和最直接的实力展示。蓬莱城的命运，就此与山鬼部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我走出木屋，感受到陈敖和护卫们投来的紧张而兴奋的目光。山风凛冽，带着远方的血腥气息。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断齿谷，将成为检验这脆弱同盟的第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