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克斯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溶洞中回荡,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间隙。他淡金色的瞳孔如同精准的标尺,越过我们这群濒死的蝼蚁,牢牢锁死在渊虺尸骸额头那枚散发着纯净柔和白光的晶石上。那目光中的贪婪,炽热得几乎要实体化,远比之前面对“星涡之钥”时更加露骨,更加……势在必得。
“光暗双生星核……源初悖论……”他低沉的呢喃带着一种发现瑰宝的颤栗,“记载于‘创始者’禁忌档案中的猜想……竟在这个边缘试验场得到了印证……真是……令人陶醉的意外收获。”
光暗双生?源初悖论?创始者?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砸碎着我们仅存的认知。这枚白色晶石,与之前被“星涡之钥”吸干的幽蓝晶核,是一体的两面?这恐怖的渊虺与那陨落的“祖神”,竟是同源而生?这哪里是什么神魔战场,分明是一个超出理解范围的、囚禁着某种宇宙级力量的远古牢笼!
我单膝跪地,用“星涡之钥”死死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剑身仍在微微震颤,与那白色晶石之间产生着玄妙的共鸣,一股温暖、纯净、却同样浩瀚无边的能量波动,透过剑柄传入我近乎枯竭的经脉,竟带来一丝诡异的舒缓感。与之前吞噬蓝色晶核时的狂暴毁灭截然不同!这光与暗的力量,性质完全相反!
“把钥匙,和那份‘礼物’,一起交给我。”阿纳克斯重复道,语气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平静,但伸出的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他周身弥漫的无形力场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我们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交出去?将这可能是唯一希望的力量,交给这个视我们为实验样本的“观测者”?然后像垃圾一样被“净化”?
“休想!”我嘶哑地低吼,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哪怕是与这柄邪门的剑同归于尽!王离挣扎着想站起,却喷出一口鲜血再次倒地。夜枭和残存的战士眼中燃烧着绝望的火焰,却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差距太大了。如同尘埃仰望星辰。
“顽抗。”阿纳克斯轻轻摇头,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悬浮在身前的菱形水晶光芒一闪,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笼罩了我!我全身一僵,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中,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只有手中的“星涡之钥”仍在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
“有趣的造物。可惜,使用者太拙劣。”阿纳克斯漫步走来,无视其他人,径直走向渊虺的尸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白色晶石,“‘净化协议’需要修正了。这个‘悖论点’的价值,远超整个试验场的总和。带走它,才是最高优先级的‘清理’。”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乳白色的能量光丝,探向那枚白色晶石。
不!绝不能让他得手!我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精神疯狂冲击着身体的禁锢,试图沟通“星涡之钥”!既然你能吞噬暗核,那光核呢?!既然它们是双生,能否……平衡?甚至……掌控?!
仿佛是回应我濒死的意志,“星涡之钥”内部的星涡猛地一滞,随即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逆向旋转起来!一股吸力骤然产生,目标却不是白色晶石,而是……之前吞噬的、沉淀在剑身深处的、来自幽蓝晶核的狂暴能量!
嗡——!
幽蓝色的毁灭性能量被强行抽出,与剑身本身产生共鸣,化作一道凝实的、只有拇指粗细的深蓝射线,不再是攻击阿纳克斯,而是……射向了我自己的胸口!
“主公!” “大人!”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那道深蓝射线瞬间没入我的心脏!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灵魂被瞬间撕裂、又被强行塞入冰海的极致酷寒!我的意识几乎瞬间湮灭!但下一刻,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来自白色晶石的温暖能量,仿佛受到了同源异极的吸引,竟通过“星涡之钥”的共鸣,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暖流,紧随其后,涌入我的体内!
光与暗!两股截然相反、属性相克、却同出一源的浩瀚能量,在我这具凡人之躯内,轰然对撞!
“呃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蓝白两色光芒疯狂交替闪烁,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能量熔炉!视野变成一片破碎的光影,耳边是无穷无尽的能量风暴的嘶吼!
“找死!”阿纳克斯脸色终于变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用这种自杀式的方式引动双生星核的力量!他猛地加速抓向白色晶石!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晶石的刹那——
“轰——!!!”
以我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能量风暴,猛地爆发开来!
蓝白交织的光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外急速扩散!所过之处,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阿纳克斯首当其冲,他身前的菱形水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形成护盾,却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岩壁上,淡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夜枭、王离等人被气浪掀飞,重重摔落,昏死过去。
整个溶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大的坍塌开始了!
而我,悬浮在半空,双眼一片茫然,左眼湛蓝如最深的海渊,右眼纯白如初生的星辰。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成了一个通道,一个容器,勉强维系着光暗能量的恐怖平衡。“星涡之钥”脱离了我的手,悬浮在我面前,剑身透明,内部蓝白星涡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完美的太极图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
我……变成了什么?
阿纳克斯挣扎着爬起,看着悬浮的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甚至……一丝恐惧?“不可能!碳基生命体……怎么可能承受双生星核的直接灌注?!这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除非……”他死死盯着我胸前隐约浮现的一个复杂的光痕,那光痕似乎与双生星核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始祖因子’?这个试验场……竟然有携带‘始祖因子’的样本?!难道……传说是真的?‘创始者’的‘火种计划’……”
始祖因子?火种计划?他又在说什么?
但我已无法思考。维持这平衡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撕裂灵魂。我只能凭借本能,感觉到“星涡之钥”与我之间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我能微弱地引导这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抬起手,指向刚从岩壁挣扎出来的阿纳克斯。
阿纳克斯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中一枚玉佩状的东西!一道空间涟漪闪过,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
“样本……暂存……数据已记录……我们……还会再见……”他冰冷的声音在崩塌声中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他逃了。在双生星核的力量面前,他选择了暂避。
但我撑不住了。平衡在迅速失控。再这样下去,我必将爆体而亡,甚至可能引爆双生星核,毁灭一切!
必须……将力量导出去!导回它们该去的地方!
我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引导着体内狂暴的能量,通过“星涡之钥”,化作两道纠缠的光柱,一道射向渊虺尸骸额头的白色晶石,一道射向溶洞深处、那原本封印渊虺的黑暗裂隙!
嗡——!!!
白色晶石光芒大盛,变得更加璀璨纯净。而黑暗裂隙中,隐隐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仿佛某种残缺被补全。
能量如同退潮般从我体内抽离。我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血,从半空中摔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仿佛看到,那枚白色晶石微微闪动,一道柔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精神波动,轻轻拂过我的识海。一个苍老、疲惫、却充满善意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
“孩子……谢谢……你的血……平衡了……光与暗……暂时……安全了……但……‘观察者’……不会放弃……‘创始者’的遗产……终将……引动……星海……风暴……快……变强……在……风暴……来临前……”
创始者?遗产?星海风暴?
还有……我的血?平衡光暗?是因为……徐福的血脉?难道我东渡求药,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延续了万古的……计划的一部分?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盘棋,到底有多大?而我,究竟是棋手,还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