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巨猿“山魈”右臂炮口凝聚的死亡红光,如同地狱睁开的独眼,将我们藏身的高地笼罩在毁灭的阴影之下。炽热的能量波动扭曲了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蜂鸣。
刚才那一炮的余威仍在震荡,碎石如雨落下,砸在头盔和肩甲上砰砰作响,几名闪避不及的士卒已被埋在崩塌的岩块下,生死不知。
“散开!找掩体!”我被亲兵死死按在一条岩石裂缝中,嘶声怒吼,声音在爆炸的余响中微弱如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因偷袭得手而产生的微弱希望。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们的勇气、计谋,甚至与影爪族脆弱的联盟,都显得如此可笑。
轰——!
第二道光束撕裂长空,这次的目标是正在疯狂破坏弩炮的影爪族战士!夜枭发出尖厉的呼啸,身影如鬼魅般急闪,他身边的几名战士却来不及躲闪,被光束直接命中,瞬间汽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只在焦黑的地面上留下几个扭曲的轮廓!
“撤!快撤入矿洞!”夜枭目眦欲裂,用土语狂吼,残余的影爪战士如同受惊的蜥蜴,迅速放弃目标,借助矿脉区嶙峋的怪石和开采坑道,向山谷深处亡命奔逃。
“主公!进矿洞!那是唯一生路!”懂土语的士卒拉着我,指向不远处一个被白夷“铁牙兽”刚刚开挖出的、幽深漆黑的矿洞入口。
“走!”我没有任何犹豫,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幸存的十余名士卒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个洞口。身后,“山魈”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战鼓,越来越近,它左臂的炮口再次开始充能,显然不打算放过任何活口。
我们一头扎进黑暗的矿洞,冰冷的、带着浓烈硫磺和金属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后洞口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轰鸣声和脚步声。矿洞似乎极深,蜿蜒向下,地面湿滑,布满碎石。
“往前!别停!”我摸索着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深处狂奔。心脏如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腿上的伤口早已崩裂,剧痛钻心,但求生的**支撑着每一寸肌肉。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洞口的光亮和轰鸣声渐渐微弱,最终被彻底的黑暗和寂静吞噬。我们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黑暗中,彼此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清点人数……还有火折吗?”我喘息着问,声音在空洞的矿道中回荡。
“主公……连我在内,还剩……十二人。火折……只剩两根了。”一名队正的声音带着哭腔。
十二人。进入山谷时,我们和影爪族加起来超过四十人,如今……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永远留在谷中的面孔。
嚓!一声轻响,唯一的火折被点燃,微弱的火苗摇曳着,勉强照亮了周围丈许方圆。我们身处一条狭窄的矿道,岩壁上裸露着大块大块闪烁着幽蓝和银灰色光泽的“星髓”矿石,但此刻无人有心情欣赏。矿道前方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处,后方则是致命的追兵。
“那怪物……会追进来吗?”一名年轻士卒颤声问,脸上毫无血色。
无人能答。“山魈”体型庞大,未必能进入这种狭窄矿洞,但白夷士兵定然会追入。我们弹尽粮绝,已是瓮中之鳖。
“不能坐以待毙。”我挣扎着站起身,忍着眩晕,“找找看有没有岔路,或者能藏身的地方。把火折熄了,节省着用。”
我们熄灭火折,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只能手拉着手,摸索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矿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脚步的回声和滴答的水声。恐惧和绝望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士卒发出一声低呼:“主公!前面……有光!好像是……蓝绿色的光!”
我们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果然,前方拐角处,透出一种微弱的、非自然形成的蓝绿色幽光。转过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矿道在此变得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空洞的中央,是一个散发着柔和蓝绿色光芒的、平静无波的地下湖!湖水清澈见底,光源来自湖底铺满的、某种能自行发光的苔藓或矿物。更令人震惊的是,湖对岸的岩壁上,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一座依壁而建的、风格极其古老、以整块巨石垒成的简陋祭坛!祭坛上摆放着几个磨损严重的石盆,里面似乎曾盛放祭品。祭坛后方,是一条继续向上的石阶,通往黑暗的更高处。
这里有人来过!而且是很久以前!是影爪族的远古先民?还是……更早的、未知的文明?
“看那里!”眼尖的士卒指向祭坛一侧的岩壁。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比我们在海岸图腾柱上所见更加古老、更加抽象的壁画!
我们凑近观看。壁画的内容令人心惊:先民们跪拜着一种形似巨鲸却又长着触手的生物;与多头巨蜥(地宫魔怪)惨烈搏杀的场景;天空中有燃烧的流星(陨石?)坠落;最后一部分,描绘着先民们乘坐简陋的船只,驶向一片迷雾,而迷雾深处,似乎有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阴影……
“这些画……是什么意思?”士卒们看得目瞪口呆。
我心中巨震。这些壁画似乎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片土地远古时期可能存在过高度文明,他们崇拜某种海洋巨兽,与多头怪蜥是死敌,曾经历天灾,最后……可能迁徙去了迷雾海深处?那阴影是什么?难道迷雾海中,除了白夷,还隐藏着更恐怖的存在?
“有脚步声!后面追来了!”负责断后的士卒突然压低声音报警,语气惊恐。
糟了!白夷到底还是追进来了!
“上祭坛!看看石阶通往哪里!”我当机立断。留在开阔地必死无疑。
我们手脚并用地爬上祭坛,石阶陡峭湿滑,通向一个更高的平台。平台尽头,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门,石门虚掩着,后面是更深沉的黑暗。
“进去!”我率先侧身挤入门内,其他人紧随其后。门内是一个小小的石室,空无一物,只有对面墙上还有一个类似的出口。我们穿过石室,外面是一条向上的、更加狭窄的天然裂缝,仅有一线天光从极高处透下。
“从这里爬上去!”我指着那道裂缝。这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这时,下方洞穴中传来了白夷士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手电筒(白夷的一种照明工具)的光柱在湖面上晃动。他们发现了这里!
“快爬!”我催促着士卒们。裂缝极其难行,需要手脚并用,攀爬湿滑的岩壁。不断有碎石被踩落,掉进下方的黑暗深渊。
当我们最后一人艰难地爬出裂缝,重见天日时,发现自己竟身处山谷一侧的悬崖顶端!脚下是那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山谷,白夷的营地依旧冒着黑烟,那台恐怖的“山魈”正像失去目标的困兽,在谷底烦躁地踱步,显然它无法进入狭窄的矿洞。几名白夷士兵正从我们逃出的那个矿洞入口钻出,四处张望。
我们趴在悬崖边缘的灌木丛中,大气不敢出。清点人数,又少了一人,想必是在攀爬时失足坠落了。只剩十一人,个个带伤,精疲力尽。
“主公,现在怎么办?”队正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我望着谷底的白夷,又望向主营地方向。联络断绝,伤亡惨重,盟友关系脆弱不堪,强敌环伺,资源匮乏……我们仿佛狂风中的余烬,随时可能熄灭。
然而,绝境之中,那远古祭坛的壁画,却在我心中点燃了一丝微弱的、诡异的光亮。迷雾海中的阴影,远古先民的迁徙……这片土地的秘密,似乎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白夷如此执着于“星髓”,是否也与此有关?
“等天黑。”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我们回那个洞穴。白夷以为我们逃了,绝不会想到我们还敢回去。最危险的地方,有时最安全。我们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弄清楚那些壁画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那里藏着我们唯一的生机。”
余烬未冷,死中求活。希望,或许就藏在那最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