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三年一度的外门小比,转眼已进入第三日。广场上的人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比赛进入中后程,强强对话增多,吸引了更多内外门弟子乃至少数好奇的内门弟子前来观战。气氛一日比一日炽热,悬念也一日比一日诡异。
而在这片日益升温的喧嚣中,四号擂台的丁组,一个名字伴随着无数争议和难以置信的议论,以另一种方式“声名鹊起”——陆清弦。
继第三轮“踩水滑倒、对手法术反噬”的诡异胜利后,陆清弦在接下来的第四轮、第五轮比赛中,将他的“诡异运气”发挥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继而麻木、最后甚至有些悚然的地步。
第四轮,他的对手是一名“流云峰”炼气四层中期、以速度见长的风属性弟子。此人吸取了前几轮的“教训”,一上来便施展出鬼魅身法,配合凌厉的风刃,意图以绝对的速度压制,不给陆清弦任何“取巧”闪避的空间。陆清弦果然被逼得“颇为狼狈”,在擂台上左冲右突,看似险象环生。然而,就在那风属性弟子将速度催到极致,凌空折转,准备给予陆清弦决定性一击的瞬间,他体内急速运转的风属性灵力,不知为何突然在胸口“膻中穴”附近微微一岔,气息骤然紊乱!高速移动中的他,顿时失去平衡,如同折翼的鸟儿,惊呼着斜斜撞向了擂台边缘坚硬的护栏!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弟子抱着明显呈现不自然扭曲的右脚踝,瘫倒在护栏下,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裁判上前查看,确认其脚踝严重扭伤,无法继续比赛,判定陆清弦获胜。台下观众面面相觑,这……追得太急,自己岔了气撞护栏上了?这也行?
第五轮,对手换成了“火云峰”一名炼气四层后期的弟子,脾气火爆,攻击狂猛。此人吸取“教训”,不求速度,但求以绝对的力量和范围攻击碾压。一上台便祭出一柄红光熠熠的低阶法剑,施展“烈焰斩”,道道炽热火浪席卷擂台,逼得陆清弦只能在外围不断游走,衣衫多处被燎焦,看起来愈发“凄惨”。然而,就在这火云峰弟子凝聚灵力,准备施展最强一击“火龙卷”,意图一举将陆清弦轰下擂台时,他手中那柄红光流转的法剑,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咯”的轻响!
紧接着,剑身靠近护手处,一道原本极其细微、被火焰灵光掩盖的陈旧裂痕,在狂暴火灵力的持续灌注和剧烈挥舞下,骤然扩大!一道寸许长的裂口崩现,炽热的火属性灵力顿时如同决堤之水,从那裂口中疯狂泄露、反冲!
“噗——!” 那火云峰弟子猝不及防,被自己法剑泄露、反冲的狂暴火灵迎面击中胸口,当即闷哼一声,口喷鲜血,手中法剑脱手飞出,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双目翻白,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力反噬震得短暂昏厥过去!裁判急忙上前施救,好一会儿他才悠悠转醒,但已无再战之力。
陆清弦再次“侥幸”获胜。
至此,丁组五轮战罢,陆清弦这个炼气三层(伪装)的杂役,竟然“跌跌撞撞”、“莫名其妙”地连过五关,闯入了丁组十六强!
而他的五个对手,下场一个比一个“离奇”:王岩气血滞涩僵立;周俊被自己法术缠腿;风属性弟子自己岔气撞护栏扭脚;火属性弟子法剑崩裂遭反噬昏厥……
没有一场是正面对决获胜,没有一场展现过压倒性的实力,每一场都赢得“侥幸”、“诡异”、“匪夷所思”!
“陆清弦”这个名字,在丁组乃至整个外门小比的低阶弟子圈中,已然成为了一个传奇,或者说,一个“禁忌”。
“运气废物”的外号早已过时,如今流传更广的是——“陆灾星”、“陆扫把”!
“千万离那‘灾星’远点!谁碰上他谁倒霉!”
“听说他以前在杂役院就是个瘟神,克同门,克管事,现在克到擂台上来了!”
“这哪儿是比武啊,这是比谁命硬,谁能扛得住他的‘瘟运’!”
“下一轮抽签,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抽到他!”
“我听说已经有师弟偷偷去烧香拜神,祈求避开他了……”
流言越传越邪乎,甚至夹杂了一些荒诞不经的迷信说法。许多弟子看向陆清弦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厌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谁也不想像前几个倒霉蛋那样,以各种奇葩的方式落败受伤。
丁组第六轮,十六进八,同时也是整个外门小比三十二强的争夺战!至关重要!
抽签仪式在一种极其微妙的气氛中进行。当执事弟子念到“丁组十三号,陆清弦”上台抽签时,台下几乎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他的手,仿佛那手中抽出的不是竹签,而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陆清弦面色平静如常,伸手入筒,抽出,交给执事。
执事弟子接过,看了一眼,瞳孔微缩,朗声宣布:“丁组十三号,陆清弦,对阵——丁组五号,御剑峰,陈锋!”
“陈锋?!”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是复杂的喧哗。
陈锋,御剑峰弟子,炼气五层初期!一手“清风剑诀”已得真传,剑法扎实稳健,攻守兼备,在前五轮比赛中表现无可挑剔,是公认的丁组出线热门之一,实力远超陆清弦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性格沉稳,甚至有些过于谨慎,绝少犯错。
“完了,‘灾星’的好运到头了!”
“陈锋师兄可不是前面那些粗心大意的家伙,他谨慎得很!”
“实力差距太大了,炼气五层对炼气三层,这怎么打?”
“我看这次‘灾星’的瘟运不管用了,陈锋师兄的剑又快又稳,根本不给他近身搞鬼的机会!”
“终于能看到这‘灾星’被堂堂正正击败了!”
许多人松了口气,觉得陆清弦的“诡异之旅”终于要结束了。赵干也在台下,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陈锋此人他了解,心细如发,最是稳妥,绝无可能犯那些低级错误。陆清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在绝对的实力和谨慎面前,将无所遁形。
陆清弦听到对手名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记下,便走下台。陈锋也遥遥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但眼神平静,并无轻视,也无惧色,只有一种棋手面对未知棋局时的审慎。
然而,就在比赛前夜,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迅速在参赛弟子中传开——
御剑峰陈锋,昨夜在住处练剑,精研明日对战策略时,手中那柄陪伴他多年、品质上佳、刚刚保养过的精钢长剑,竟毫无征兆地,自剑身中段“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断刃崩飞,擦伤了他的左小臂,虽只是皮肉伤,但鲜血淋漓,更重要的是——剑断了!
陈锋大惊,连忙取出备用的另一柄制式长剑检查。这一检查不要紧,竟在剑身靠近剑脊处,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平时几乎难以察觉的、但此时在灯光下却隐隐透着不祥光泽的陈旧裂痕!这裂痕位置隐蔽,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但以他炼器粗浅的知识判断,此剑若在激烈交战中承受高强度灵力灌注,极有可能步上主剑后尘,当场崩碎!
两把剑,一断一损!
这绝不是巧合!
陈锋性格本就谨慎,甚至有些多疑。联想到明日对手是那个“灾星”陆清弦,以及其前几轮对手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擂台比试,兵器乃是手足之延伸,尤其是剑修,剑在人在。若在激斗正酣时,长剑突然崩碎,轻则灵力反噬受伤,重则被对手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对手是那个“灾星”,天知道会不会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
是有人暗中对自己的剑做了手脚?还是真的只是巧合,加上那陆清弦的“瘟运”太盛?
陈锋心中天人交战。继续比赛,风险太大,万一剑碎人伤,影响道基,得不偿失。放弃比赛,虽心有不甘,但至少安全,且进入三十二强,已算不错成绩,足以向峰内交代……
翌日清晨,四号擂台。
丁组十六进八的比赛即将开始。第一场便是陆清弦对阵陈风。
台下早已挤满了人,比前几日更多。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擂台两侧入口,等待着这场“灾星”与“稳健高手”的对决,想看看“瘟运”在绝对的实力和谨慎面前,是否还能生效。
然而,左等右等,只见到陆清弦一如既往,平静地走上擂台,在一边站定。另一侧,陈锋的身影却迟迟未见。
就在裁判执事皱眉,准备派人去寻时,一名御剑峰的执事弟子匆匆上台,对裁判低语了几句,又出示了什么东西。
裁判执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神色,他看了看台上孤零零的陆清弦,又看了看那名御剑峰弟子,最终,在无数道疑惑的目光中,他走上前,运气扬声,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消息:
“因丁组五号,御剑峰陈锋,昨夜练剑时兵器意外损毁,状态不佳,经本人申请,执事堂核准,自愿放弃本轮比赛!”
“故,本轮丁组十三号,杂役院陆清弦,不战而胜,晋级丁组八强,同时获得本届外门小比三十二强资格!”
“……”
死寂。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都要深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四号擂台区域。
所有人,包括台上那几名见多识广的执事弟子,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张大了嘴,瞪大了眼,表情凝固在脸上,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不……不战而胜?
陈锋……主动退赛了?
因为……剑断了?
就这样……兵不血刃,进了三十二强?!
“轰——!!!!!!!!!”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崩海啸、足以掀翻整个广场的惊天哗然!!!
“我……我没听错吧?陈锋退赛了?!”
“剑断了?就这?就因为这?!”
“三十二强啊!就这么让了?!”
“这他娘的……这陆清弦的‘瘟神’体质,已经强到能让对手的兵器自动损坏、逼得对手不敢上台的地步了吗?!”
“邪门!太邪门了!这已经不是运气了,这是妖法!是诅咒!”
“黑幕!绝对是天大的黑幕!我不信!”
“……”
惊呼、怒吼、质疑、咒骂、乃至带着恐惧的尖叫,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许多人看向擂台上那个依旧一脸平静的灰衣少年,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仅仅是鄙夷、嫉妒、嘲讽,而是混合了深深的忌惮、恐惧,以及一种看待“非人”怪物般的惊悚。
连不战而胜都能遇上?连炼气五层的热门选手,都因为“剑断”这种理由,未战先怯,直接退赛?
这陆清弦,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运气”,或者说“瘟运”,究竟还有没有下限?!
赵干站在人群中,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近乎狰狞的扭曲!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陈锋退赛?因为剑断?笑话!堂堂御剑峰弟子,炼气五层,会因为一把剑断了就放弃至关重要的三十二强争夺?就算剑断了,不能借?不能卖?不能以指代剑?
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或“运气”!
这陆清弦,一定在暗中搞鬼!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手段!
可是,证据呢?陈锋的剑是在自己住处断的,备用剑的裂痕也可能是旧伤。一切都是“意外”,合情合理,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这种明明知道对方有问题,却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以这种荒诞的方式晋级的感觉,让赵干几乎要发狂!他胸口剧烈起伏,看向陆清弦的目光,已然充满了**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陆清弦站在擂台上,对台下几乎要暴动的声浪恍若未闻。他对着宣布结果的裁判执事微微躬身,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走下擂台,穿过那如同看怪物般自动分开的人群。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进入外门小比三十二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那些因他而起的惊天波澜,与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