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
一股冰冷的杀意,毫无征兆地刺入林凡脑海。
他猛地掐断【煞神霸体诀】的功法运转,哪里还敢耽搁片刻。
【龟息诀】应念而生,一身气机如退潮般敛入四肢百骸,瞬息之间便微弱到近乎虚无。
身形一晃,【匿影遁形**】已然加身,他化作一缕淡得快要看不见的虚影,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煞泉地洞。
他没回议事大厅,而是兜了个圈子,潜伏到山寨后方一处偏僻的暗角,远远观望。
此刻的黑风寨议事大厅,空气冷得能拧出冰渣子。
五道有若实质的威压充斥着每一寸空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为首的,是个身穿黑红二色教袍的干瘦老者,面皮紧紧绷在颧骨上,一双眼睛深深凹陷下去,闪着鹰隼般噬人的寒光。
此人,正是熊黑口中那位天煞教金丹后期的长老——“阴煞”。
他身后,四名同样打扮的教袍修士垂手而立,个个气息雄浑,修为皆在金丹初期到中期,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倨傲,眼神里满是漠然。
熊黑正五体投地,趴在大厅正中,那颗硕大的脑袋死死抵着冰凉的石板地,壮硕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熊黑。”
阴煞长老开了口,嗓音里像是裹着沙砾,刮得人耳膜生疼。
“今年的供奉,备齐了么?”
熊黑头颅深埋,不敢抬起分毫,声音发颤。
“回……回禀阴煞长老,供……供奉早已备妥,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阴煞长老发出一声冷哼,阴鸷的视线在厅内缓缓扫过。
“本使怎么闻着,你这黑风寨里,多了些……不该有的味道?”
话音未落,一股更为恐怖的威压轰然压下。
熊黑只觉背上凭空多了一座大山,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下一息就要被碾成肉泥。
“长……长老明鉴!是……是些南荒来的散修,小的看他们落魄,一时心软,就……就让他们暂住几日……”
熊黑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背,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心里哀嚎不止,新认的这位主子,怎么还不露面?
再拖下去,他这条小命可真要折在这里了!
恰在此时,大厅门口的光线陡然一暗。
林凡领着陆长风、赵灵儿等人,不早不晚地走了进来。
他依旧将修为死死压在筑基大圆满的层次,脸上恰如其分地挂上了惶恐与敬畏,腰也躬得比旁人更低些。
陆长风面色煞白,一副元气未复的虚弱模样,赵灵儿搀着他,清丽的眸子里也透着几分局促。
“晚辈青云宗林凡,见过巡查使大人,见过诸位前辈!”
林凡抢先一步,长揖及地,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我等在南荒遭逢大敌,宗门不幸覆灭,这才流落至此。多亏熊寨主仁义,肯借宝地一方,容我等喘息调养,还望大人与各位前辈行个方便。”
阴煞长老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视线化作利刃,刺向林凡。
他身后的四名金丹修士,更是一个个抱着臂膀,满脸的审视与讥诮。
“青云宗?”
阴煞长老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南荒犄角旮旯里的小派,也配在本使面前报字号?”
他话锋一拧,声调骤然阴寒。
“熊黑,你胆子不小!本教的地盘,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收留的么?”
熊黑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磕头如捣蒜。
“长老息怒!长老息怒!是小的昏了头!小的罪该万死!”
林凡暗骂这老东西蛮横,脸上却愈发谦卑。
“大人息怒。我等确实是走投无路,绝无他意。若大人不允,我等即刻便走,再不敢叨扰分毫。”
他这副模样,活脱脱就是条只想苟活的丧家之犬。
“走?”
阴煞长老冷笑。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天煞教是什么地方?”
他的视线转向熊黑,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
“熊黑,今年的供奉,加倍!”
熊黑闻言,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加倍?
那不是要他的命么!
黑风马贼团本就刮不出几两油水,每年的供奉已是勒紧了裤腰带,再翻上一番,他们怕是得把寨子都给拆了卖。
“这……长老……”
熊黑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阴煞长老却懒得再看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回林凡等人身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至于你们这些南荒来的‘客人’嘛……既然占了我天煞教的地,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每人,一千上品灵石,或是等价的东西,权当是‘借地钱’。拿不出来……”
他话音一顿,眼中杀机毕露。
“哼,南荒来的野狗,也敢在本使面前摇尾乞怜?要么拿出诚意,要么……就永远留在这北漠,做个花肥吧!”
此言一出,陆长风和赵灵儿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一千上品灵石?
他们现在连一百块下品灵石都凑不出来!
这哪里是勒索,分明是明抢!
熊黑更是面如死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位新主子,恐怕也扛不住天煞教的滔天凶威吧?
林凡心里把这老东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脸上不敢流露分毫,反倒挤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为难表情。
“大人……大人明鉴啊!”
林凡苦着脸,连连作揖。
“我等宗门被毁,一路奔逃,身上财物早就丢得一干二净,实在是……实在是凑不出这笔巨款啊!”
他飞快地递给熊黑一个眼神,示意他稳住。
旋即,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木盒,万分珍重地捧着打开。
盒子里,是几瓶丹药和一叠符箓,灵气波动微弱。
这些都是他早期签到所得,如今压根用不上的低阶玩意儿。
诸如凡品、黄阶的疗伤丹、回气丹,外加一些不痛不痒的低级攻防符箓。
可在灵气贫瘠、物资匮乏的北漠,尤其对这帮魔修来说,南荒正道宗门流出来的丹药符箓,多少也算个新鲜物。
“大人,这是我等身上仅存的一些南荒特产。”
林凡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意。
“虽然品阶不高,但在疗伤回气上,或许能对各位前辈有些微末之用。聊表心意,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通融一二。”
他将木盒毕恭毕敬地举过头顶。
阴煞长老身侧一名金丹初期的教众上前,一把抄过木盒,打开扫了一眼,嘴角撇了撇,但还是呈了上去。
阴煞长老懒洋洋地瞥了眼,随手捏起一瓶丹药,拔开塞子嗅了嗅。
“哼,不入流的玩意儿。”
他嘴上虽是鄙夷,指尖捻动丹药瓶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些许波澜。
南荒的炼丹手法,与北漠魔道确有不同,有些丹药药性虽缓,却胜在精纯,后患极小。
对常年与煞气为伍,体内暗伤累累的魔修而言,偶尔用正道丹药调理一番,倒也有些奇效。
他将丹药丢回盒中,视线再次锁定林凡,多了几分审度。
这小子,瞧着修为平平,一副窝囊相,倒还有几分眼力。
不过,就想凭这点破烂打发自己,未免也太小瞧他阴煞了。
“就凭这点垃圾,也想抵了借地钱?”
阴煞长老的声音再度冰冷下来。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沉重的威压再次降临,青云宗几名修为稍弱的弟子,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几乎站立不稳。
老狐狸,果然不上钩。
林凡清楚,对方这是在敲山震虎,试探他们的底线。
他脸上的惊惶更甚,双手连摇。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等确有难处,并非有意糊弄大人啊!”
硬碰硬,是找死。
只能示敌以弱,徐徐图之,看能否撕开一道口子。
“这样吧,”林凡一咬牙,像是下了血本,“除了这些丹药符箓,我等……我等还有一些在南荒搜罗的阵法心得,以及几张残缺的古阵图。若大人不嫌弃,我等愿一并献上,只求大人给条活路!”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阴煞长老的表情。
【他心通(残缺)】悄然运转,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丝情绪的涟漪。
“阵法心得?古阵图?”
阴煞长老那两条稀疏的眉毛,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天煞教虽是魔道,于阵法一道却也极为看重,护山、困敌、炼器,无一能离了阵法。
南荒的阵法传承,与北漠魔道的路数迥异,说不定真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他依旧面沉如水,语气却稍稍缓和了些。
“哦?拿出来瞧瞧。”
林凡心头微松,有门儿。
他再次探入储物袋,取出一枚玉简和几张兽皮卷轴,上面龙飞凤舞地画着些他随手涂鸦、似是而非的阵法纹路。
这些东西,自然也是他淘汰的“边角料”,真假掺半,用来唬人却是绰绰有余。
阴煞长老接过东西,神识一扫。
玉简里的阵法心得,倒也有些东西,虽说浅显,但对一些低阶阵法的布置破解,不无裨益。
而那几张残缺的古阵图,则让他眼神微微一凝。
其中一张兽皮卷轴上,绘制的阵纹虽残破不堪,却隐隐透出一股苍茫古意,似乎来历不凡。
阴煞长老的手指在那张特殊的兽皮卷轴上轻轻叩击,目光闪烁。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抬眼,看向林凡,干瘪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听闻南荒修士,于阵法一道,颇有些门道。”
他扬了扬手中那张气息古老的残图。
“本使最近也偶得一张上古阵图的残页,只是其中玄奥,百思不解。”
“既然你对阵法也有涉猎,不如……就替本使参详一二?”
阴煞长老的视线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若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今日之事,本使或可从轻发落。若是信口雌黄,故弄玄虚……”
他后半句话没说,但那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意,已让整座大厅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这话一出,陆长风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了血色,赵灵儿扶着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这阴煞长老,分明是想借题发挥,彻底摸清林凡的底!
这既是试探,更是陷阱!
林凡若是真展露出惊人的阵法造诣,只怕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可若是他表现平庸,无法让这老魔头满意,下场只会更惨!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死死地盯着林凡。
这哪里是指点,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