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色的光芒并非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瞬间穿透了物质的壁垒,直抵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被这双眼眸的主人随意拨弄,凝滞了整整三秒。
祠堂内,杀意与死寂一同定格。
九号体那副足以撕裂上忍的机械臂铠僵在半空,精密到纳米级的传动齿轮彻底停摆。
就连藏匿于地底深处,如影随形观察着一切的黑绝,其延伸出的感知触须也在这股无法理解的力量下,发生了神经质般的剧烈抽搐。
阳介并未趁机攻击。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幕由纯粹光粒子编织而成的记忆影像,如梦似幻地浮现出来。
影像里,是两个稚嫩的孩童,并肩躺在宇智波大宅的庭院草地上。
夏夜的风拂过,漫天萤火虫如星屑般飞舞。
小小的阳介伸出手指,指向璀璨的夜空,用清脆的童音对身旁的“哥哥”说:“看,星星掉下来了。”
那一刻,柔和的光芒从阳介掌心满溢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祠堂。
破碎的墙壁,龟裂的地板,甚至连那被斩成两半的宇智波团扇族徽,都在光芒的映照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温柔地抚平,短暂地恢复了往日的辉煌与完整。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阳介脑海中响起,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情眼·1型,激活!
共感领域展开,半径三十米!
持续时间三十秒!】
阳介迈开了脚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都在冰冷的石板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仿佛踩在记忆的长河之上。
他走向那具冰冷的钢铁之躯,将自己这十年来,费尽心机从族人残存的意志中、从冰冷的遗物中、从佐助零星的呓语中,艰难收集并拼凑出的所有“亲情片段”,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那不再是单一的影像,而是一场席卷灵魂的记忆洪流!
母亲宇智波美琴在摇篮边哼唱的安眠曲,音调温柔得能融化钢铁;父亲宇智波富岳在严厉斥责背后,嘴角那一闪而逝的欣慰笑意;族会之上,爷爷偷偷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两颗糖果,塞进他们兄弟手心的触感……
这些温暖、鲜活、本不属于九号体的人生,此刻却如决堤的潮水,蛮横地灌入他那被数据和指令填满的意识核心。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他脆弱的“自我”,与他被植入的“鼬是凶手”的底层逻辑发生着剧烈的冲突。
“啊啊啊——!”
九号体猛地抱住自己的头颅,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
金属头盔下的电子眼疯狂闪烁着红光,他嘶哑地咆哮:“停下!给我停下!我不想……我不想知道这些……”
然而,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
一行滚烫的液体,竟从那冰冷的机械眼眶中滑落,滴落在胸前的装甲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轻响,蒸腾起一缕白烟。
那是……泪水。
是情感回路在被绝对的力量强行重启后,不堪重负的证明。
就在九号体的精神防线即将彻底崩溃,意识即将被这片温暖的海洋彻底吞噬之际,一道黑影猛然从侧方冲出,决绝地挡在了他与阳介之间。
是佐助!
他那双漆黑的瞳眸中,两枚勾玉飞速旋转,死死地盯着阳介,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与不解:“你想用虚假的记忆抢走我哥哥的一切?没门!”
但他没有结印,也没有拔出草薙剑。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伸手,摘下了自己额头上的木叶护额,动作轻柔地,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将它平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你说他是凶手?那你告诉我……”佐助抬起头,迎上九号体那双闪烁着混乱红光的电子眼,“……真正的哥哥,会在我怎么都练不好豪火球的时候,陪我练习到深夜,直到自己的嘴唇都被灼伤吗?会在下雨天,把家里唯一一把好伞让给我,自己淋着雨跑回家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从最初的质问,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叙述,最后几乎化作了哽咽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深深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如果你……如果你真的是他……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我哭的样子?”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轰然砸在了九号体混乱的意识核心。
他全身猛地一震,那双试图撕裂一切的机械臂铠,在半空中僵硬地、缓缓地垂下。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少年,似乎想要抬起手,去触碰那张熟悉的、却又陌生的脸颊,但手臂抬到一半,却又猛然停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布满了金属骨骼与幽蓝色能量管线的手掌,一片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终于,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沙哑、干涩,充满了极致困惑的疑问。
“我……为什么会痛?”
这个问题,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震颤,坚不可摧的特种合金装甲上,从心脏的位置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刺耳的电子警报声从他体内疯狂响起,尖锐得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警告!
检测到不可控情感数据溢出!
逻辑闭环崩溃!
执行……最终自毁协议!】
“不好!”阳介脸色一变,想上前阻止。
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拦住了他。
是卡卡西。
他那只露出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沉静与悲悯:“阳介,让他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九号体在爆炸前的最后一秒,身体已经分崩离析,但他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却前所未有地明亮。
他看着佐助,又仿佛透过佐助,看到了某个遥远的、温暖的黄昏。
他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说出了一句无比清晰,不带任何杂音的话语。
“下次……能不能……也有人……为我……留一碗汤?”
话音落下。
轰——!
冲天的火光吞噬了一切,剧烈的爆炸将祠堂的残骸彻底掀飞。
但那爆炸的核心,却诡异地没有狂暴的冲击波,所有的能量仿佛都被压缩在了一个点上,最终化作一朵绚烂而寂静的金色烟火。
烟火散尽,一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柔和金光的菱形核心在半空中静静漂浮了片刻,然后,如萤火般,化作一缕纯粹的光,融入了深沉的夜风之中,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了。
阳介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踉跄着单膝跪地。
他额前的金色竖瞳缓缓隐去,恢复了正常的漆黑,冷汗却如雨般从他苍白的额角滑落。
刚才那三十秒,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力。
“哥!”佐助第一个扑了上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后怕与激动,“你的眼睛!刚才……刚才真的在发光!”
阳介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那是……萤火虫的颜色。”
远处,一直用木遁构筑防御阵线的大和,望着那片狼藉的战场,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他低声自语:“这才是木遁的真正起源么……以情感为根,以记忆为枝,所孕育出的,超越生死的奇迹……”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地下深处,一株漆黑的植物状生物缓缓睁开了它唯一的眼睛。
在它的手中,正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一小片从爆炸中侥幸留存的、属于九号体的基因样本。
黑绝的声音阴冷而沙哑,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贪婪。
“情眼已成事实……这份力量,绝不能留在宇智波的手里。下一个容器……必须更加纯净,更加完美。”
它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厚重的大地与岩层,越过繁华的木叶村,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村子角落一间普通的公寓里。
漩涡鸣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流,肚皮一起一伏。
窗外,一只巨大的苍鹰最后一次掠过残月,锋利的爪中,一撮细微的灰色灰烬随风飘落,无声地融入了村外南贺川的湖面,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涟漪扩散,拂过湖底那块古老的宇智波石碑。
在石碑不为人知的背面,一行全新的字迹,在无人注视下,缓缓浮现,又缓缓隐去。
“第七个孩子,已醒来。”
与此同时,刚刚勉强站起身的阳介,身形猛地一顿。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的眉心。
在那里,一股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灼热感,正从皮肤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远方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所引动,即将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