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蓉住惯了昭阳殿,即使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也没有住到皇帝住的太元殿去。
因而云槿星一踏入殿内,熟悉的景象就让他不受控制的鼻尖发酸。
他魂牵梦萦的人正坐在案前,翻看着一本文书。
书案后的那把椅子很大,是金丝楠木材质的。姬蓉嫌长时间坐着腰疼,还给椅子配了舒适软和的坐垫。
虽然被厚实的坐垫占据了一些空间,但那椅子依旧能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云槿星当然知道这一点,从前姬蓉处理事务的时候,最喜欢两个人一起缩在椅子上。
她从身后环住他,还要把脑袋放在他的肩窝上,然后委委屈屈地抱怨“字太多了看得眼睛疼”,要求他读给她听。
云槿星就会说这不合规矩,姬蓉却总是坦然无比地告诉他,她没什么不能叫他知道的。
直白的信任,总是令人心折的。
云槿星若再要推辞,姬蓉就会亲他。
他被亲的心软,原则与本分就都靠边站了,他总会对她妥协。
两人温存画面还近在眼前,云槿星出神地望着独自坐在椅子上的人,仿佛下一瞬她就会招招手叫他过去,然后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把他搂进怀里。
但是没有。
姬蓉就像完全没察觉云槿星的存在一样,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折子。
似乎前一刻还让她嫌弃异常的废话连篇,突然产生了惊人的魅力,令她移不开视线。
姬蓉在等云槿星先说话。
不管是道歉、解释或者是求和,总该要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吧。
然而云槿星没有,他只是痴痴地盯着姬蓉,好像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样一直看着她。
行,不说就不说了。姬蓉干脆地忽略了云槿星的目光,全神贯注地处理文书。
等到桌上的那一叠都少了一半,两人之间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不知是云槿星站久了腿麻还是怎么回事,忽然晃了一下,整个人像瞬间失去了平衡力猛地栽倒在地上。
动静之大,把殿外候着的宫人都惊到了,匆忙询问姬蓉的安危,让她两句话敷衍过去了。
姬蓉按捺住上前搀扶的冲动,冷眼看着在地上扑腾了半天都没驯服四肢重新站起来的人,道:“知道对不起我,跑这儿施苦肉计来了?”
云槿星当然不是为了让姬蓉心软故意出丑的,或许是这些天心情起伏过大,他还不听医嘱东奔西走,本来就不算健康的身体彻底造反了。
他提前毒发了。
深入骨髓的痛意让他四肢痉挛,拼命咬住下唇不要发出抽气声已经用上他全部的意志力了,此时此刻,他尤其不愿在她面前示弱。
然而姬蓉一句带着讽刺意味的话,却抽空了云槿星的力气,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
云槿星知道他不该这样想,也没资格这样想,但就是无法克制的难过,从心脏处升起的痛楚竟然比毒发还要叫他难捱几分。
云槿星挣扎了很久都没能起来,姬蓉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苦肉计施成这个样子,可不是他的水准。
自发现云槿星背叛之后,姬蓉就把从前她们相处的回忆过了一遍,没能从中找到半分他虚情假意的证据。
他展现给她的所有爱意和触动,都是那样真实,就像是真的完完全全爱着她这个人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呢?
真的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去害她?怎么舍得让她受伤?
姬蓉分辨不出云槿星的真情与假意,于是把一切都归结于他是在演戏。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在骗她,就是为了能更好的利用她,查当年的旧案。
不然他凭什么要跳进当时污名在外的安阳王这样一个火坑啊。
云槿星不知道姬蓉的思量,但他能感受到一道冷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姿态狼狈的奋力挣扎。
熟悉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云槿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就像是又回到了从雪山上逃下来的那一天。
那时候虽然也很痛,但心中尚且存在希望。
现如今他的希望在哪呢?
姬蓉大概恨透了他,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去找他见他,连一封平安信都吝啬于寄给他。
也可能是不再信任他,怕他又使手段谋害她。
她已经不把他当作家人了。
云槿星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家。
是他自找的。
何必呢?
何必还要再摆出一副深情后悔的模样惹人发笑。
他要求的云家公道姬蓉替他讨回了,他活着的使命已经没有了,何必还要碍她的眼。
从接到姬蓉活着的消息后生出的勇气迅速消退,云槿星想逃跑了。
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然后静悄悄的死去。
可有人阻止了他。
发现云槿星确实状态不对,姬蓉再顾不得表现冷淡,几步上前把人扶起来想看看情况。
刚环过云槿星的脊背,姬蓉心里就惊了一下,他怎么瘦成这样?胸椎突出得似乎要从他那层薄薄的皮囊里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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