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89章 春雨润物生

那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仿佛天河倾泻，不眠不休地下了整整两天两夜。雨水敲击着屋顶、地面，汇成涓涓细流，滋润着干裂的土地，也冲刷着人们心头的焦灼。当第三日清晨，云收雨歇，久违的太阳重新露出脸庞时，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彻底洗涤过一般，空气清新沁人，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原本干硬板结的土地，此刻变得黝黑湿润，一脚踩下去，能陷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好雨！真是及时雨啊！”林老根站在院门口，看着被雨水浸润得饱饱的田地，脸上露出了多月来第一个舒展的笑容。这场雨，解了燃眉之急，春耕，终于可以正式开始了！

村子里瞬间热闹起来，家家户户的男人们都扛起了闲置一冬的农具，走向田间地头。林家也不例外。有了新买的健壮耕牛，效率倍增。林老根扶着犁，林大山在前头牵着牛，深翻土地，将沉睡了一冬的泥土唤醒。

除了准备种植耐旱杂粮的旱地，林家还有几块水田，这是他们家稻米的主要来源。雨后，溪水涨了不少，正是蓄水备耕的好时机。林老根带着林大山，仔细地平整水田，用木耙将泥浆搅得细碎均匀，筑高田埂，确保蓄水不漏。随后，他们选取了去年留下的最饱满的稻种，在专门辟出的一小块秧田里，进行浸种、催芽。看着那些微微露出白色嫩芽的谷种被均匀地撒播到平整如镜的秧床上，林老根的眼神充满了期盼。这一片嫩绿的新生，关乎着未来一年饭桌上的主要口粮，是林家，也是所有庄稼人最根本的希望所在。

除了主要的田地，家家户户的菜园子更是要精耕细作。林家的菜园就在屋后，王氏和婉娘早已规划好。她们翻整土地，施上自家沤的农家肥，小心翼翼地播下了种子，插上了秧苗。

靠墙根阳光最好的地方，种了几畦耐旱又百搭的韭菜和小葱；旁边是几垄即将爬藤的黄瓜和豆角，婉娘特意让林大山搭好了结实的架子；水汽稍足些的角落，则种上了绿叶迅猛的小白菜和油麦菜；当然，也少不了夏日解暑的苋菜和秋日储存的大萝卜。婉娘还特意开辟了几处特殊的地块：一垄是辣椒苗，日后做菜调味必不可少；一小片是埋下的姜块和蒜瓣，这是去腥增香的宝贝；还有一小块地种上了紫苏和薄荷，说是做菜、泡水都极好。小小的菜园里，不仅寄托着对夏秋餐桌丰盈的期盼，更显露出婉娘对饮食味道层次更精细的追求。

春雨不仅催生了耕种的热情，也让山林焕发了生机。雨停后没两日，王婶子和赵氏就兴冲冲地来找王氏和婉娘。“他林婶子，婉娘，雨后山里菌子该冒头了！咱们老规矩？”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女人们再次挎起篮子，带上小锄头，相约着进了山。

山林里，空气湿润，落叶层下，果然冒出了许多熟悉的“小伙伴”。肥厚的牛肝菌、鲜美的青头菌、爽脆的鸡油菌……女人们眼明手快，说笑间，篮子里便渐渐满了起来。而这一次，婉娘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几种尤为珍贵的菌子上——味道极其鲜美、不易保存的鸡枞菌，以及形态独特、香气浓郁的羊肚菌。她小心地将这些价值更高的菌子单独存放。

回家后，婉娘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将采回的新鲜鸡枞菌和羊肚菌仔细清洗干净，撕成均匀的细丝。大铁锅里倒入满满的菜籽油，油温微热时，放入花椒、八角、香叶炸出香味后捞出，然后倒入菌丝，用小火慢慢熬煮。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过程，随着水汽慢慢蒸发，菌丝在油中逐渐变得焦黄酥脆，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菌类极致鲜香和油脂醇厚的奇异香气，弥漫了整个林家小院，甚至飘到了隔壁。

这一次，林家没有再大规模制作菌子干货去售卖。婉娘与家人商量后，决定将这门利润相对薄、且竞争渐多的干货生意暂时停歇，转而专注于价值更高的产品。她将这些熬制好的鸡枞油和羊肚菌油，用小巧雅致的白瓷罐分装密封，准备通过周老板的渠道，试水更高端的市场。而日常采摘的普通菌子，则主要用于改善自家的伙食，鲜美的菌子汤、菌子炒肉，成了林家春末夏初餐桌上的常客。

与此同时，王有粮和李木匠两家，在忙完春耕的间隙，则带着家里的媳妇和半大孩子，重新拾起了采摘菌子换钱的营生。对他们而言，这仍是一笔重要的现钱收入，能补贴家用，购买油盐。山林，以其慷慨的馈赠，以不同的方式，滋养着依靠它的人们。林家寻求精尖突破，王李两家则稳扎稳打，各得其所，共同在这片土地上奋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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