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88章 希望

周老板留下的两百八十两银子分成，加上之前售卖腊肠和图样的积蓄，林家如今账上赫然有了接近四百两的巨款！这沉甸甸的底气，让林老根在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时，心中更加有谱。有了制作二百斤腊肠这个光明正大的名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老根便带着林大山，直奔镇上。

他们没有去肉摊零买，而是经人指点，直接找到了镇上有名的李屠户家。听闻林家要一口气订购二百三十斤上好的五花肉和十三副小肠，李屠户又惊又喜，这可是大主顾！他拍着胸脯保证肉质新鲜，约定次日一早便宰杀送货上门。林老根又顺便买了三斤新鲜排骨，打算给忙碌的家人改善伙食。离开李屠户家，父子俩又一头扎进杂货铺，将制作腊肠所需的花椒、八角等香料，以及最重要的粗盐和糖，足量采购，几乎将铺子里的存货扫空。最后，林老根还去铁匠铺，给林大山添置了一套更趁手的弓箭，既是防身，也为日后进山学猎做准备。

次日，李屠户准时将猪肉和小肠送到。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鲜肉，王氏和婉娘立刻行动起来。婉娘去请了王婶子、赵氏和冯氏过来帮忙，直言家中接了订单，要赶制大批腊肠，请她们帮手，工钱一日二十文！

这个价钱在农闲时节可谓极其丰厚，王、李、张三家正为开春后可能面临的困境和银钱发愁，闻讯自然是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很快，林家院子里就摆开了阵势。林大山负责将猪肉切成粗细均匀的肉条，婉娘则在一个超大的木盆里调配秘制调料，大量的粗盐、香料粉、糖和少许提鲜的酒液被充分揉搓进每一根肉条里。王氏和几位婶子则负责灌制，她们手法熟练，将调好味的肉馅通过竹筒仔细灌进清洗干净的小肠衣里，用棉线分段扎紧。

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和肉香，女人们一边手上飞快地忙碌着，一边说着家常，气氛热烈而融洽。这份临时的活计，不仅为她们带来了急需的现钱，更在无形中加深了几家人共同应对时艰的情谊。

男人们也没闲着。林老根和林大山趁着女人们制作腊肠、熏制腊肠的间隙，带着对耕牛颇为了解的里正，再次去了镇上专门的牲口市。有了充足银钱做后盾，又有里正帮忙掌眼，林家颇为豪气地挑选了一头两岁口、骨架匀称、性情温顺的健壮耕牛，连带配了一架结实的板车。这还不算，他们又捉了四只哼唧哼唧的小猪崽和二十只毛茸茸的鸡仔。临回家前，林老根还特意去点心铺子买了两包香甜的桂花糕和三包酥软的豌豆黄，自家留了些，又给里正家各样分了一包，感谢他帮忙相看牲口。

当林老根父子牵着油光水滑的大耕牛，拉着新板车，车上载着猪崽鸡仔回到村里时，无疑在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村庄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澜。

“嚯！林家买大牲口了！”

“还是头好牛！这得多少银子啊！”

“看来林家这是真发达了！”

羡慕、惊叹、好奇的目光纷纷投来。林家买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全村，成为了继雪灾、流民之后，村民们最新的热议话题。这头耕牛，不仅是生产力的极大提升，更是一种实力的象征，让林家在这不安的年景里，无形中地位又提升了一截。

然而，镇上的景象却与林家添丁进口的喜悦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几次去镇上，都明显感觉到流民数量增多了。虽然官府在城外设了粥棚，但那大锅里熬煮的几乎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只能勉强吊着性命。面黄肌瘦的孩童，眼神麻木的妇人，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老人……这一切都像沉重的乌云，压在每一个有心人的心头。林老根几人每次都是匆匆采买完毕，不敢多作停留，便急忙赶回相对安宁的村里。

时间在忙碌与隐隐的焦虑中飞快流逝，二十天眨眼即过。林家顺利完成了二百斤腊肠的制作，周老板准时派伙计来拉走了货，结清了余款。这笔收入再次充实了林家的钱袋。

但令人忧心的是，从开春到现在，整整两个多月，天空竟未曾落下过一滴像样的雨水！偶尔飘过几片薄云，也是吝啬地洒下几点雨星便再无踪影。土地干裂出细小的缝隙，刚冒头的草芽蔫蔫的，缺乏生机。河床水位下降了不少，露出泛白的鹅卵石。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阳光一日烈过一日，灼烤着渴望滋润的大地。老农们脸上的愁容一日深过一日，再不下雨，莫说春耕，连人畜饮水都要成问题了。

这日，王氏、婉娘带着蓉儿，与王婶子、赵氏、冯氏等一众妇人，相约着去附近的山坡上挖野菜。家里的存粮虽足，但也要省着吃，野菜既能换口味，也能节省些米面。女人们低着头，仔细搜寻着那些在干旱中顽强生长的荠菜、马齿苋，心情如同这焦渴的土地一般，沉闷而压抑。

突然，毫无预兆地，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吹得山林呜呜作响，地上的尘土和枯叶被卷起老高，天色瞬间暗了下来，浓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迅速汇聚，低低地压向地面。

“要下雨了？！”王婶子猛地直起腰，惊喜地喊道。

她的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很快便连成了线，继而变成了滂沱的雨幕！雨水冲刷着干燥的土地，溅起细小的烟尘，随即又被更多的雨水压制下去，泥土的芬芳瞬间弥漫开来。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老天爷！您可算开眼了！”

“有救了！庄稼有救了！”

妇人们再也顾不得挖野菜，也顾不上被雨水淋湿的衣衫，她们站在山坡上，仰起头，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喜悦的泪水流淌下来。她们挥舞着手中的篮子，忘情地欢呼着，叫喊着，仿佛要将这一个多月来的担忧和焦虑都尽情释放出来。那酣畅淋漓的雨声，和着人们狂喜的呼喊，汇成了一曲生命与希望的交响乐，在这片干涸已久的土地上空，激烈地回荡着。这雨，不仅仅是雨水，更是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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