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83章 归家安顿

男人们赶着牛车，押送着粮铺的骡车，抵达陆远积雪覆盖的官道，期盼着去府城采购的男人们，能带回更多生存的希望。

驿时，天色已经昏沉。卸下粮食，辞谢了粮铺伙计，他们将如山般的粮食重新归置到牛车上，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拖着疲惫不堪却异常坚定的身躯，踏上了回村最后一段路。回到林家村时，已是夜色浓重，家家户户窗户透出的微弱灯火，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显得格外温暖。

几家人就在村口悄无声息地分了手，各自将沉甸甸的粮食、蔬菜搬回家中。那压抑着的兴奋和踏实感，在寂静的雪夜里无声地流淌。林老根和林大山将粮食小心搬进地窖和杂物间归类放好，看着那几乎将角落塞满的米袋、面袋、新鲜猪肉、盐糖以及半背篓笋子跟一篮子菠菜，父子俩相视一笑，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和紧绷的心弦，终于在此刻彻底放松下来。

林老根顾不上歇息，拿起那块特意留下的、约莫一斤重的五花肉，又踏着积雪去了老李头家还牛车。他将肉塞给老李头，真心实意地道谢。老李头推辞不过，收了肉，连声道谢。林老根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李老哥，这年头，东西一天一个价，我们今儿去府城，瞧着粮价又蹿高一截，这年景……唉，家里要是方便，还是早点备点东西心里踏实。” 老李头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看来林家也……得了，明儿个我说什么也得让小子去镇上弄点粮食回来！” 他嘴上连连称是，感激地送走了林老根。

接下来的日子，大雪依旧洋洋洒洒，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天空像是破了个窟窿，无尽的雪絮旋转着、翻涌着落下，院里的积雪已经齐腰深，屋檐下的冰凌结成了厚厚的冰盾，整个世界仿佛被这纯粹的白色封印，万籁俱寂，唯有风雪的呜咽是永恒的背景音。

然而，在这片被严寒和寂静统治的天地里，林家小院却仿佛一个独立的、温暖而喧闹的孤岛。距离除夕夜只剩下四天了！手里有了充足的存粮，心里那份因未知灾荒而产生的恐慌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准备迎接传统佳节的踏实和喜悦。浓郁的烟火气，开始从林家灶房源源不断地飘散出来，与冰冷的雪花交织，构成一幅充满生命力的画卷。

王氏和婉娘成了灶房绝对的主力。油锅率先支棱起来，这是过年的重头戏——炸年货！

林老跟拿着根长木棍在清理屋顶的积雪，婉娘则指挥着刚扫完院子积雪的林大山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成细腻的肉馅，加入葱姜末、荸荠碎、盐和少许自家做的酱油，顺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打上劲。待油锅烧至七成热，她左手虎口挤出圆润的肉丸，右手用勺子利落地刮下，滑入油锅。“刺啦”一声，滚油瞬间包裹住肉丸，欢快地翻滚着，很快便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浓郁的肉香霸道地弥漫开来，勾得在堂屋里玩耍的蓉儿像只小馋猫，不时跑过来张望。

炸完酥脆喷香的肉圆子，接着是炸鱼块。冻上的大草鱼切块，用盐、花椒和酒腌制后，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下锅炸至外酥里嫩，鱼肉特有的鲜香混合着油香，又是一番风味。

炸货的间隙，蒸笼也没闲着。王氏忙着蒸各种馅类包子，面粉加入红糖水，铺上红枣，揪出一个个小剂子、揉成拳头大小，上笼大火蒸制，一个个白胖的菌菇肉馅包子、萝卜肉馅包子、纯肉馅包子等候在一旁。随着蒸汽升腾，甜丝丝的、带着米香、枣香、菌菇香的气息充满了灶房，那是属于新年的、寓意“年年高”的甜蜜。

之前晒的干豆角、杂菌也提前泡发，准备在年夜饭上大显身手。灶房里，各种盆钵碗碟摆得满满当当，生的、熟的、甜的、咸的，琳琅满目。

屋外是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屋内却是蒸汽氤氲，香气四溢，笑语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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