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77章 家人的前路

寒风依旧凛冽，但林家小院却因持续的忙碌而热气腾腾。整整半个月，林家人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了那批数量惊人的腊肠上。从最初的、切条、调味，到繁琐的灌制、扎捆，再到最后关键的松柏枝慢熏，每一步都凝聚着一家人的汗水和对品质的坚持。林老根和林大山负责力气活和掌控熏制的火候与时间，王氏和婉娘则细心检查每一根腊肠的成色与干湿度，连小蓉儿也帮着递送东西，做些力所能及的零活。

终于，整整一百斤腊肠全部熏制完成。它们被整齐地悬挂在屋檐下通风处，呈现出均匀诱人的赭红色，表皮干爽紧实，散发着扎实的肉香与松柏的清冽气息，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一道丰腴的风景，也像林家勤劳与智慧的结晶，只等锦绣坊的伙计前来取货。

腊月初八，年关越发近。一大早，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压过积雪的声响。出乎意料，来的并非伙计，竟是锦绣坊的周老板带着伙计亲自赶来了。他一下车，也顾不上寒暄，目光就被屋檐下那密密麻麻、品相极佳的腊肠吸引，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和满意的神色。

“好！好啊！”周老板快步上前，仔细检视着腊肠，连连点头，“林姑娘，老根兄弟，这腊肠做得真是没得挑！色泽、干湿度、香气，都是上乘！”他指挥着跟来的伙计小心翼翼地将腊肠装箱过秤，足斤足两。

结清腊肠的货款后，周老板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从马车里又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对婉娘说道：“林姑娘，今日周某亲自前来，一是为了这批腊肠，二来，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他顿了顿，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年前绘制的那些春装图样，尤其是那件带兜帽、镶毛边的斗篷式披风，我送到京都总号后，被好几位官家小姐和富商女眷一眼相中！如今已然成了府城今春最时兴的样式，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总号那边对你是赞不绝口啊！”

说着，他将礼盒递给婉娘：“这是总号那边特意吩咐我带给你的谢礼，里面是些京都时新的绸缎丝线和一对珠花，聊表心意。”周老板将礼盒塞到婉娘手中，眼中满是激赏，“林姑娘，你可是我们锦绣坊的福星啊！”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林家人都惊喜不已。婉娘虽心中有预料，但也没想到反响如此之好，她谦逊地接过礼物和银钱，向周老板道谢。周老板事务繁忙，留下礼物和满满的赞誉，便急匆匆坐着马车离开了。院子里，林家众人看着那盒精致的礼物和沉甸甸的钱袋，脸上都洋溢着自豪与喜悦。婉娘却在心中猜测着周老板的真实身份......

喜悦过后，一家人回到暖融融的堂屋盘点近日的收获，讨论着未来的打算。林大山看着妹妹赚回的银钱，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爹，娘，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

大家都望向他。林大山继续说：“这次跟张猎户进山，我发现自己对打猎这事，是真有兴趣，也或许有几分天分。张猎户也夸我眼力好，沉得住气。我想着……过了年，能不能正式拜张猎户为师，好好学学这打猎的手艺？以后也能多条谋生的路子。”

话音刚落，王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不行！大山，你可不能有这念头！打猎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深山老林里，豺狼虎豹，哪个是省油的灯？一不小心，摔了、碰了、被野兽伤了，你让娘怎么活？咱们家现在日子好过了，不缺你打猎那点钱！安安稳稳地种地，或者跟着婉娘学做点小买卖，不好吗？” 母亲的担忧溢于言表，她实在不愿儿子去冒那份风险。

林大山见母亲反对，有些着急，但又嘴笨，不知该如何说服，只能求助似的看向父亲和妹妹。

林老根吧嗒着旱烟，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他娘，你的担心，我明白。不过……大山这孩子，性子稳，力气大，眼神也好，确实是个学打猎的料子。张猎户为人正派，手艺更是没得说，十里八乡都出名。要是大山真能跟着他学到真本事，将来也是个安身立命的长久之计。总不能一辈子指望他妹妹。” 他看向林大山，目光严肃，“不过，大山，你得想清楚，打猎不光看运气，更要靠经验、技术和时刻警惕的心。吃不了苦，耐不住寂寞，受不住危险，可干不了这个。”

婉娘也放下手中的绣活，柔声对王氏说：“娘，爹说得有道理。大哥有这个心气和天分，是好事。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况且，也不是让他现在就独自进深山老林。跟着张猎户这样的老师傅，循序渐进地学，风险会小很多。咱们家现在底子也厚了些，真有什么事也能支撑。再说，多一门精湛的手艺，将来无论是对家里，还是对大哥自己，都是大有好处的。” 她顿了顿，笑道，“说不定以后咱们家不仅能吃到最新鲜的野味，大哥打的皮子还能卖上好价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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