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婶子带着杏儿和赵氏果然抱着新买的布匹棉花来了林家。堂屋里火盆烧得旺旺的,柴火有烟雾,虽然开了小半扇窗,但散发着持续的热力,屋内却不冻人。三个妇人围坐在炭盆边,身子暖乎乎的,一边飞针走线,赶制着厚厚的棉被和过冬的新衣,一边唠着家常。
王婶子手里纳着给虎子的千层底棉鞋,语气里满是感激:“他林婶子,真是多亏了你们家带着。今年跟着认菌子、卖山货,后来又学着做这红枣、板栗的生意,家里真是宽裕了不少!今年总算能大大方方地给孩子扯身新衣裳,不用再穿往年的旧袄子;也能多割上几斤肉,包顿实在的饺子,过个像样的年了!”她说着,扬了扬手里厚实的鞋底,“还有婉娘做的那个腊肠,蒸出来满屋飘香,油润不腻,下饭真是一绝!有粮和木匠今儿一早就出门送货去了,顺便把最后一批枣泥糕和‘心里软’给镇上的铺子送去。他们男人在外奔波,咱们女人在家,就得把这些过冬的衣物被褥赶紧赶出来,让他们回来也能暖暖和和的。”
赵氏也连连点头,手里缝着给儿子新棉袄的袖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是啊,往年这时候就发愁年关怎么过,现在心里可有底了。这都是托你们家的福。” 她说着,脸上又浮起一丝忧虑,针线也慢了下来:“不过今年这天也真是怪,冷得这么早,雪说下就下,怕真是个寒冬。回头得催着家里那口子和小子,趁着天晴,再多砍些硬实柴火回来备着。”
王氏听了,手里裁剪着给林老根的新棉裤布料,关切地问:“若是柴火不够,或者想屋里更暖和些,等过两日老根去府城买炭,要不要也帮你们捎带些回来?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王婶子和赵氏一听,立刻附和:“那敢情好!正愁这个呢!”王婶子忙道,“麻烦老根哥也帮我家带两担……不,三担炭回来吧!要那耐烧的硬炭!”赵氏也赶紧说:“对对,我们家也要三担!这钱先给你!”说着就要掏钱,被王氏拦下了,说等炭拉回来再算不迟。
正说着,婉娘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苹果红枣黄芪水,还有一小盘刚炒好、油亮亮的糖炒栗子。那水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带着苹果的清新、红枣的甜香和黄芪淡淡的药香,闻着就舒坦。“两位婶子,杏儿,忙了半晌,都歇歇,喝点热茶润润嗓子,吃点零嘴。” 蓉儿和杏儿两个小丫头早就被糖炒栗子的香气吸引,眼巴巴地围了过来。
王婶子接过婉娘递来的热水,吹着气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直达心底,忍不住又夸赞起来:“哎哟,还是婉娘想得周到!你说你这孩子,心思怎么就这么巧呢?又会画花样,又会做吃食,还能想到用苹果红枣煮水,这滋味,真是没得说!”
赵氏也捧着碗,连连点头,看着婉娘的眼神满是喜爱:“可不是嘛!咱们婉娘这双手啊,真是巧得能生花!谁家要是娶了去,那真是祖上积德了!这苹果水又香又甜,还带着果肉,比光喝白水强多了!”
另一边,林老根和林大山坐在稍远些的门口矮凳上,既能蹭到堂屋的暖意,又不打扰女人们说话。听着女人们这边对婉娘的夸赞,手里剥着松子和剩下栗子的动作不停,父子俩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欣慰又自豪的笑容。林老根往嘴里扔了颗板栗仁,低声道:“婉娘是个念旧情的,心眼实,有啥好事都想着邻里,好啊。”林大山憨厚地点点头,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心里为她感到骄傲。
这时,婉娘安置好堂屋的客人,走了出来,对正在剥松子的父子俩说:“爹,大哥,先别剥了,来,帮我个忙,咱们先把红薯淀粉弄出来。”她指挥着,“大哥,你去把那个最大的木盆搬来,再拿那个擦土豆丝的擦子。爹,您帮我把那筐洗干净的红薯抬过来。”
林老根和林大山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做。大木盆、擦丝器、一筐红皮红薯都准备就绪。婉娘挽起袖子,拿起一个湿滑的红薯,开始在擦丝器上“唰唰”地擦起来,白色的红薯浆沫纷纷落入盆中。“就像这样,把这些红薯都擦成细末。”她一边示范一边解释,“这擦出来的红薯浆水,沉淀一晚上,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底下那层白的就是红薯淀粉了。晒干了,就是红薯粉。”
林大山看得新奇,也拿起一个红薯学着擦起来:“嘿,这法子倒是省力!我还以为要像磨豆腐一样用石磨呢!”
林老根也上手帮忙,看着盆里渐渐增多的白色浆液,问道:“这粉……真能做那滑溜溜的粉条?”
“能!”婉娘肯定地点头,“等粉晒干了,我给你们做酸辣粉吃,保准你们没吃过,又酸又辣,开胃又暖和!”
屋里,炭火偶尔噼啪作响,女人们的针线在布料间灵巧穿梭,低声笑语与苹果红枣水的暖香交织在一起。蓉儿和杏儿凑在炭盆边,小口喝着甜水,分享着糖炒栗子,小声说着属于女孩间的悄悄话。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勾勒出一幅冬日里最温暖、最踏实、最充满人情味的画卷,所有的忙碌都是为了迎接一个安稳、丰足、和乐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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