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39章 秋收前的准备

夏末秋初，暑气渐消，风中开始带上了一丝清爽的凉意。田里的稻穗日渐沉甸，染上了淡淡的金黄，细长的稻叶托举着饱满的谷粒，在微风下泛起层层涟漪，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那两亩三分永业田里的红薯、土豆垄上也裂开了细缝，一切都预示着不久后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收获季。林家小院里，鸡仔已然半大，绒毛褪去，换上硬挺的羽毛，叫声洪亮，在院里踱步觅食。屋后的菜园更是绿意盎然，菘菜叶片肥厚，冬葵青翠欲滴，辣椒、茄子、白菜等已经收了几批，腌制了几坛子泡辣椒、泡菜，晒了茄子干。

这日傍晚，夕阳将小院的土墙染成暖橙色。里正林有福拄着拐杖，缓步踱进了院子。他年近花甲，面容清癯，在村中颇有威望。

“老根在家呢？”他声音洪亮，带着长辈的关切。

林老根闻声赶紧从屋里出来，恭敬地将里正迎进堂屋。王氏也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衣物，拉着蓉儿起身问好。婉娘正在灶间准备晚食，闻声也擦了手出来。

里正坐下，目光扫过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堂屋，又落在王氏明显有了血色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开门见山道：“老根啊，眼看秋收在即，官府的文书也快下来了。我来问问，你们家今年的户税、地税，还有那丁口税，可都有了打算？是缴纳银钱还是粮食啊？”若在往年，提到税赋，林老根必定愁容满面，嗫嚅难言。但此刻，他腰杆似乎挺直了些，语气虽仍谨慎，却带着几分底气：“多谢叔公惦记。今年……托大家的福，家里情况好了些，婉娘带着大家弄山货、熬枇杷膏，总算见了些活钱。加上地里的收成，紧巴点，应该……应该能凑上，我们打算直接交银钱，也省事。”

里正闻言，脸上露出了真切又感慨的笑容：“好，好啊！能交上就好，也免了衙役催逼的苦楚。老根啊，不瞒你说，看着你家这光景一天天好起来，我这心里头，是真高兴！你带着村里人找了一条来钱的路子，大家心里都记着这份情呢！婉娘她娘身子也利索了，这才是兴旺之兆！”他又关心了几句田里庄稼的长势，便满意地起身告辞。王氏赶忙包了一罐自家熬的枇杷膏塞过去：“叔公，拿着润润喉，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里正推辞不过，笑着收下：“你们有心了。”如今林家自己也存了十来罐枇杷膏，平日里偶尔冲水喝，一家人秋日里咳嗽痰喘的毛病都少了许多。

送走里正，一家人刚松了口气，院门外又响起了王婶子爽利的声音，后面还跟着笑吟吟的木匠媳妇：“婉娘她娘，在忙不？”

王氏迎出去，见两人站在门口，王婶子开口道：“明日我们想去趟青石镇，扯几尺粗布，再买些盐巴针线，为秋收做准备。你们家可要一同去？”

王氏笑着邀请：“正做饭呢，两位嫂子进来一起吃口？”

两人连忙摆手，王婶子不好意思地笑道：“不了不了，家里那口子和小崽子们也等着呢！就是过来问一声，若同去，明早辰时村口大树下见！”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晚食桌上，虽还是掺了细粮的杂粮饭，但配上了自家菜园新摘的蒜蓉炒冬葵，一碗油汪汪的肉末蒸蛋，还有一碟子切开后蛋黄流油的咸鸭蛋，吃得人格外满足。饭间，林婉看着虽不再破败却依旧低矮狭窄的堂屋，墙壁上还有细微的裂缝，冬日里总有寒风钻进来，她心中萌生了一个越发清晰的念头。

她放下筷子，轻声却清晰地说：“爹，娘，大哥，我看咱家这屋子，夏热冬寒，墙垣也不甚牢固。如今家里稍宽裕，娘的身子也好了。我在想……等秋收后，咱们把房子重新盖一盖？我想着建个一进的小院，一间敞亮的堂屋、三间卧房2间客房，一间宽敞的灶间，外加一个猪圈跟牛圈，最好还能隔出两个小浴室，再挖个地窖存放粮食菜蔬。”

林老根和王氏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压抑不住的憧憬。王氏摸着身下结实的条凳，喃喃道：“要是真能住上那样的新房子……”林老根眼中也闪过向往，但更多的是现实的沉重，他叹口气：“盖房是大事，人工、木料、砖瓦，处处要钱，咱家现在这点积蓄，怕是盖完房子买完家具，不剩多少了，后续……”

林大山也挠了挠头，既兴奋又担忧：“是啊妹妹，咱还得先紧着交税呢。不过，要是真能盖起来，那该多好！”他想象着结实宽敞的新房，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林薇点点头，理解家人的顾虑：“我知道。所以我想，明日跟王婶子她们去镇上，除了买些家常用品，也看看有没有其他能贴补家用的营生可做。现在枇杷膏的生意停了，光靠偶尔的山货，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顿了顿，心底那个关于染布的念头，如同被压抑的火苗，再次蠢蠢欲动地跳跃起来。前世在染坊学到的技艺，那些关于色彩调配、布料浸染的记忆，此刻异常清晰。她想起了那位周文远老板，他家开着“锦绣坊”布庄……或许，明日可以去镇上的布庄看看，摸摸行情，看看有没有可能，让她这荒废已久的技艺，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为这个家，开辟一条新的、更宽阔的长久生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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