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15章 家途中与村口景象

日头偏西，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黄。林家父女背着沉甸甸的收获，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村口。林老根背上是一袋不算大但鼓囊囊的米袋，婉娘则背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空背篓，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盖着稀疏布片的竹篮，里面传出细弱而充满生机的“啾啾”声。最扎眼的，是林老根另一只手里拎着的那一小块用新鲜荷叶包裹、油光锃亮的五花肉。这几样东西凑在一起，立刻引得了路过的村民纷纷侧目。

“老根大哥，这是……遇上好事发财了？”正在自家院门口劈柴的汉子停下动作，目光在肉和米袋上打了个转，语气里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林老根脸上是掩不住的、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红光，他憨厚地笑了笑，声音都比往日洪亮了些：“发啥财哟，娃们上山碰了点运气，挖了些山货，换了点嚼谷。”

正在大树下抽旱烟的老里正，眯着眼看了看他们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却有力：“好啊，肯下力气，老天爷就不亏待。老根，婉娘也是个能干的，你们家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这话既是鼓励，也是说给周围人听的，定了个正向的调子。

大多数村民都报以善意的笑容，或出声称赞林家孩子能干。然而，人群后边，也有那么一两个倚着门框的妇人，比如，村西的李寡妇撇了撇嘴，眼神在那块肉上黏了一会儿，低声嘀咕：“嘚瑟什么，谁知道走了什么运道……”但那声音很快被旁人的议论淹没了。在这民风相对淳朴的村子里，羡慕有之，但明显的眼红和坏心倒也少见。

“吱呀”一声推开那扇熟悉的、有些歪斜的木门，王氏和林蓉早已焦急地迎了上来。

“他爹，婉娘，回来啦！”王氏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期盼，当她看到那实实在在的米袋和肉，尤其是听到篮子里小鸡的叫声时，眼眶瞬间就红了，双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只会重复道，“好，好，回来了就好……”

林蓉更是像只欢快的小鸟，扑到篮子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布角，看着里面毛茸茸的小生命，惊喜地低呼：“阿姐！是小鸡！我们有好多小鸡了！”

婉娘将篮子递给妹妹，又从背篓里掏出那个小心包裹的药包，递到母亲面前，声音轻柔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娘，您看，这是给您抓的药。郎中说，按时服用，好好将养，咳嗽定能见好。”一股清苦却熟悉的药材气味从纸包里隐隐透出，王氏接过药包，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住了康复的希望，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连连点头：“好…好…娘吃，娘一定按时吃…”

一家人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搬进屋。那块珍贵的五花肉被王氏小心翼翼地吊在灶台通风处备用，猪板油放在灶台上；米袋则扎紧口，放进了屋里唯一的木柜，仿佛放进去的是全家安稳的基石；空背篓靠在墙边，预示着明日又将开启的忙碌；而那篮小鸡仔，被暂时安放在灶房温暖的角落，它们的叫声，为这个家平添了无限的生机与盼头。

灶膛里的火比往日烧得更旺，映得王氏带着病容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光彩。锅里咕嘟着的不再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而是实实在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糙米饭。同时，另一个小陶罐里，按照郎中的嘱咐，煎上了给王氏的药材，苦涩中带着甘洌的药香混合着米饭的香气以及一点点炼猪油后留下的油渣香味，弥漫在狭小的屋子里。 这复杂的气味，交织出一种粗糙却无比实在的满足感，和对未来健康的深切期盼。

桌上，那一大海碗用今天买回的肥肉炼油后剩下的部分油渣炒的野菜，显得格外油润碧绿。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和一大盘油汪汪、令人垂涎的红烧肉。林老根看着桌上的饭菜，又看看妻子手中那包药，长长舒了口气，对婉娘道：“今日多亏了你。” 林大山也憨憨地笑着，用力点头。

油灯的火苗似乎也因这扎实的饭食、飘散的药香和屋内高涨的情绪，燃烧得格外明亮、稳定，将围坐在桌边的每一张脸庞都照得清晰而温暖。这一刻，清贫依旧，但希望，已如这灯火，真切地照亮了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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