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跳跃的火苗在新房里投下温暖而朦胧的光晕,将窗棂上大红的“囍”字映照得愈发喜庆。喧嚣了一整日的热闹仿佛被隔绝在了门外,屋内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静谧。
杨芷兰,如今已是林杨氏,依旧顶着那方红盖头,端坐在炕沿,双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也能听到林大山略显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靠近。
秤杆微凉,轻轻挑开了那片阻隔视线的红色。骤然明亮的光线让芷兰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抬眸便对上了林大山灼热又带着几分笨拙温柔的目光。他今日收拾得格外齐整,黝黑的脸上因酒意和兴奋泛着红光,眼神亮得惊人。
“芝、芝兰……”他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
“大山哥。”芷兰脸颊绯红,羞涩地垂下眼睫,声音细若蚊蚋。
简单的称呼,却仿佛打破了那层无形的隔膜。林大山在她身边坐下,宽厚的手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覆上了她微凉的手背。肌肤相触,两人都微微一颤。
“芝兰,”林大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用旧蓝布包裹着的小包,郑重地放到芷兰手中,“这个,你收着。”
芷兰疑惑地接过,入手沉甸,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些散碎银子和几串铜钱,共有11两8钱,虽不算巨款,但对于农家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积蓄。
“这是……”她惊讶地抬头。
“这是我平日里打猎攒下的一些私房钱,”林大山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原本想着成亲时用。如今婚事办完了,还剩这些。往后,这个家你来当,钱也归你管。我……我力气大,能赚钱,定不会让你吃苦。”
这是他最朴实的承诺,将经济大权交出,意味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托付。芷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钱包,又看看眼前男人诚挚的眼神,心中那点初到陌生环境的不安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她鼻子微酸,用力点了点头:“嗯,大山哥,我信你。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烛影摇红,映照着新婚夫妻依偎低语的剪影,一室旖旎,浓情渐生……
与此同时,正房屋里,林老根和王氏也还未歇下。
油灯下,王氏正拿着一个小木匣子和一本略显陈旧的账本,与林老根低声盘算着。
“今日这酒席,收的礼金加起来有三两多银子,大多都是乡亲们的情谊,往后要还的。”王氏拨弄着算盘珠子(这是婉娘教她的,如今已能用得顺手),“开销嘛,米面、酒水、租轿子、请吹打……林林总总,花了将近六两银子。大山之前打猎卖的钱,加上婉娘前些日子分来的两百五十二两,刨去开销,如今公中剩下的现钱,还有三百八十两并七百文。”
她又指了指账本:“这是婉娘样式、染布分成的账,清楚记着呢,往后她的收入她自己拿一半。家里现有的粮食,吃到明年夏收是尽够了,还能有好些富余。后院的猪也能出栏了,鸡也都能下蛋。”
林老根听着,缓缓点头,吐出一口烟圈:“嗯,这次婚事办得体面,很好。大山成了家,咱们肩上的担子也能轻省些。往后啊,这家里的事,慢慢要多让芝兰接手,你也好多歇歇。”
王氏叹了口气,脸上却是带着笑:“是啊,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只要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咱们再辛苦也值得。我看芝兰是个明白孩子,婉娘也懂事,咱们家这日子,只会越来越红火。”
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林家小院便已苏醒。只是今日的氛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郑重与喜庆。
新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大山和杨芷兰都已穿戴整齐。芷兰换上了一身水红色的新棉袄,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新妇特有的娇羞与一丝忐忑。林大山走在她身侧,身形挺拔,眼神里充满了成为一家之主的责任感。
堂屋里,林老根和王氏早已端坐在上首,婉娘和蓉儿也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祝福的笑意。
新人走上前,早有准备的婉娘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林大山和杨芷兰双双跪下,先给林老根敬茶。
“爹,请喝茶。”两人异口同声。
林老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脸上是难得的慈和笑容,取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封,递给芷兰:“好,好。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和睦相处,同心协力。”
“谢谢爹。”芷兰双手接过,感受到红封的厚度,心中微暖。
接着又给王氏敬茶。
“娘,请喝茶。”
王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接过茶喝下,也拿出一个同样厚实的红封塞到芷兰手里:“快起来,快起来!芝兰啊,到了咱家就别拘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谢谢娘。”芷兰再次恭敬接过。
敬茶礼成,意味着新妇正式被家庭接纳。芷兰站起身,又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袱里拿出几份礼物,一一分给家人。给林老根的是一双她亲手纳的千层底布鞋,针脚密实;给王氏的是一条绣着缠枝莲纹的抹额,用的是好绒线,做工精细;给婉娘的是一方绣着兰草的素绢手帕,清雅别致;给蓉儿的则是一个装着五彩丝线和几根新针的针线包,喜得小丫头立刻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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