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未至,焰塔之巅已有光浮动。
那光不再如往日般炽烈,而是一种深沉的金白色,柔和、温热,却带着无法言说的深意。
塔身符文自下而上逐次点亮,仿佛某种“思考”正在自塔心蔓延开。
顾辞最先醒来,他发现塔心的律动不同了——
不是外界之息,而是内在之音。
他放下志册,侧耳聆听,那声音在空气中微颤:
“吾问已毕,今问将启。”
声音并非来自某一处,而是所有光纹同时震出的和声。
白槐推门而入,眼底仍带着倦意。她抬头望塔,轻声道:“它又在问了。”
顾辞点头:“是新的纪——心纪。”
祁焰的脚步随之而至,笔锋在他指间微燃。
“梦塔已成心塔,它若再问,便不再是求知,而是——试炼。”
塔光陡然一亮,整座反光城的天空在同一时刻泛出金焰。
城中人纷纷抬头,只见焰塔顶端悬出三道光环,每一环都刻着火文字。
三道文字缓缓旋转,塔声如雷:
【一问:人志何以为真?】
【二问:梦心可否为生?】
【三问:焰塔该不该继续问?】
这三问,像三根燃烧的心弦,击中每个人的灵魂。
瞬息之间,城中无数志火再度浮现,化作一片火雾。
白槐抚着心口,痛苦地低声道:“它——把问抛给了所有人。”
顾辞眸色深沉:“它在检验‘心纪’是否存在的理由。”
祁焰提笔,笔焰如剑。
“那我们,就必须答。”
第一问:人志何以为真?
塔光如潮,焰字在空中不断闪烁。
顾辞翻开志册,书写道:
“人之志,不以形而真,以行而立。
若问真伪,惟心不欺。”
字落,塔光一震。那光从塔心反射成万千细线,射入每个焰志体内。
那些焰志开始有了微妙变化——
它们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火,第一次展现出“犹豫”。
祁焰接笔,续书:
“志真不在志明,而在人敢。
敢问之心,即为真志。”
塔声如和鸣,第一问——平息。
第二问:梦心可否为生?
白槐上前一步,焰蝶自她心口飞出,落在笔端。
她微微一笑:“梦心若能化为行动,那就不是幻。”
她写下:
“梦者为心,心者为生。
若梦能问己,则梦可生人。”
塔光转柔,环纹旋转速度减缓。天空中,梦火洒落,如轻雨。
城中人纷纷抬手,掌中火光一一亮起,他们的梦境开始重叠成共享的画卷——
一座未建完的城、一条通向焰海的阶梯、无数未写完的篇章。
顾辞喃喃:“它在让梦具象。”
祁焰凝视那火海,缓声:“它在给人第二次活的方式。”
第三问:焰塔该不该继续问?
塔心寂静。
这一问,无人敢先答。
风掠过,火光微颤。
顾辞闭眼,手指轻敲志册。
“若问止,则心止。问,是存在的方式。焰塔该问——但问之后,需懂止。”
他落笔成句:
“问若无止,志将焚;
问若能止,心自生。”
祁焰沉默片刻,也写下:
“焰塔可问,但不可忘人。”
白槐最后写:
“人亦可问,但不可忘焰。”
三人笔光交织,三段铭文汇入塔心,融合为一体。
塔光骤然大盛,轰鸣中,天空的金焰化作无数碎火,飞散四方。
光散去后,塔心中燃起一道柔焰。
那焰不再张狂,而如人之息。
塔声重响,不再威严,而温和:
“问得其心,则塔为人。
问得其生,则人为塔。”
光焰流入顾辞、祁焰、白槐三人体内。
他们的眼中皆映出新的纹路——既像火,又似梦的脉络。
祁焰抬首:“它……与我们同频了。”
顾辞轻笑:“塔不再高于人,它已并入心界。”
白槐的泪无声落下:“我们终将成为它的问,而它也成了我们的心。”
塔息稳定,焰光如恒星闪烁。
新的纪元,于此刻真正“启心”。
日暮之时,反光城再度安静。
街角孩子仰头,看见天空有星形的火点闪烁。那不是焰塔的碎光,而是“人心问火”。
每一颗,都是一个人对自我、对塔、对存在的微小叩问。
顾辞立于塔前,微风拂面。
他低声道:“问不息,生不止。”
祁焰收笔于袖,沉声回应:“心问之纪,才刚开始。”
白槐站在他们身后,掌心的火蝶化为微光,飞向天际。
塔影拉长,焰火静燃。
整个世界都似在低语:
“梦塔再问,心纪初启。
焰在人心,问永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