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入香监,第一道曦色染在香议堂大门之上,映出门前一行黑字——
“香裁不避贵,榜清先动权。”
这是江枝亲书的新例。
今日,是香监启动“香榜裁人”之日。
香监内部已有多年未动副榜。自上任以来,江枝以沉稳姿态行事,外界对她印象多为“谨慎守律,调香合制”,谁料今日却先动了“裁人”这一刀。
第一人,就是贵妃钦点的苏莺儿。
香议堂中,江枝稳坐主位,香主印匣就摆在手边,香坛之下,三榜使、副使、外署皆列于左右。
“苏莺儿,”江枝目光淡淡地掠过榜卷,“副榜在列五年,无实案、无评调,仅一印记录,且该印记录牵涉抄改案签,有迹可查。香监律中,副榜三年不录实案,可予裁出。可有异议?”
香坛使顾长谦忍不住起身:“苏氏虽未任实案,但为贵妃亲荐,其人端静恭慎,裁之,恐有不敬之嫌。”
江枝挑眉:“不敬?我裁的是香榜,又不是贵妃的寝账。”
满堂哗然。
杜姝明在一旁轻咳掩笑,夜阑也不由抬眼,看向江枝时,眼底多了一分佩服。
江枝继续道:“香律由香监裁行,贵妃荐人,可入评审,但不具干政之权。”
她指向律卷:“副榜清审是律中既有之条,苏莺儿不过是逢清而动,贵妃若真不舍,可以再荐下一位——但别再挑一个五年只抄过一笔账的。”
堂下一片沉寂。
顾长谦面红耳赤:“香主此言,有讽。”
“讽?”江枝淡笑,“那你若听不懂,我再说清楚点——本香主今日裁的不是苏莺儿,是香监副榜所有靠关系挂名之人。”
“从今日起,副榜每月评审,不录实案三月者,予以除名,谁来都不好使。”
礼监那边开始动作,一道“封令不备,需请宫旨”的折子送入香监。
江枝看完,冷笑着让夜阑亲书回文:
“香监设于宫制之外,自评自查,律中明列。若礼监能出条例章证,香主愿受罚;若不能,请收文退印。”
她这话摆明了是“你要讲律,就讲真律;你要借宫势,就别装正义”。
这一纸回文送回礼监,半日之内竟无人再言。香监内外皆默然:江枝,是动真格了。
苏莺儿自知难逃,被裁当日便收拾离开香署。出门之时,还试图拜见江枝求情。
江枝未见,只留一句:
“不是你不够听话,是你根本没做事。”
苏莺儿泪眼婆娑,却再无话可说。
当日夜里,长乐宫内香炉不熄。
贵妃怒砸玉瓶:“她是要将我的人,一个个清空吗?”
文昭低声:“香主近来声望极高,摄政王又放手,若再不出手,怕是来不及了。”
贵妃眼底寒光一闪:“她不是爱讲律吗?那便让她看一看——律之外的刀,落起来有多快。”
“你去宫外走一趟,叫上周司礼。”
“就说——香主江枝,乱用香榜,涉‘裁权抗命’。”
而此时此刻,江枝在香监阁楼顶,披风而立,望着远处宫墙之下灯火点点。
夜阑持一份密报而上:“主上,长乐宫动了,礼监也在筹联外署。”
“他们要告你乱裁。”
江枝轻轻接过那份密报,薄唇微动。
“很好。”她轻声道,“看来他们是真把我当刀了。”
“那我便告诉他们,什么叫——连刀柄都不留。”
夜阑闻言,心头骤紧,却又不由得血气翻涌。
这一晚的香监,风卷暗潮,而那柄由江枝执起的“裁人之刀”,才刚刚落下第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