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起欠款，死神都不收 第111章 开干

周一，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秋雾未散。三个片区的入口处，已经支起了服务站统一定制的简易告示牌：“‘左邻右舍’社区服务站——老旧小区安全升级项目施工中。施工时间：上午8:00-12:00，下午2:00-6:00。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负责人电话：xxxxxxxxxxx（钱阿姨\/赵阿姨）”。

告示牌旁边，堆放着孙师傅头天晚上就协调送来的第一批物料：成捆的国标电线、不同规格的断路器、LEd声光控灯具、新的配电箱壳，还有整箱的线管、胶布、螺丝。都用防雨布盖着，码放整齐。

冯师傅、赵师傅、王师傅、李师傅，带着四个小组的人，加上小马小郑等学徒，总共十五六号人，分聚在三个点。大家都穿着统一的工作马甲，背后印着“左邻右舍社区服务”，前面有姓名和岗位，如“电工组长冯”、“技师王”等。工具包清点完毕，对讲机调试好频道。

我和周大爷、小林，开着服务站那辆为了跑项目，用发展基金新添置的二手小面包车，在三个点之间做最后的巡视。

“一号片区，三栋楼，冯师傅带队，主攻1号楼。赵师傅，你带一组人负责外围巡查和应急支援。”冯师傅拿着他手绘的楼层平面图和检查清单，声音沉稳，“老王，你带两个人，先从顶层开始，逐层往下，检查所有公共照明线路和开关。老李，你带两个人，从一楼配电间开始，查总箱，做记录。小马，你跟着我，先做整栋楼的接地电阻和主干线路绝缘初测。动作要轻，声音要小，别影响人家休息。发现问题，立刻标记，拍照，记录，不准私自处理。明白？”

“明白！”众人低喝回应。

“二号片区，两栋楼，钱师傅、周师傅各带一组，同步开始。流程一样，标准一样。随时沟通。”赵师傅在另一个点布置。

七点半，钱阿姨和赵阿姨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各个楼栋单元门口，挨家挨户再次敲门提醒：“张阿姨，李叔，咱们楼今天开始修电了，八点开工，可能会有点响动，电也会临时停一下下，提前跟您打个招呼哈！有事随时打我们电话！”

八点整，冯师傅拿起对讲机：“各小组，开工。先断电，验电，挂牌，上锁。安全步骤，一步不能少！”

“一号片区收到，已断电验电。”

“二号片区收到，安全措施已到位。”

施工，正式开始。

我站在一号片区1号楼的楼道里，看着冯师傅和小马操作着绝缘电阻测试仪，红色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冯师傅低声报数，小马在表格上认真记录。王师傅那组人，已经打开了顶楼的照明配电盒，小心翼翼地将老化的电线剥离、检查、拍照。李师傅在配电间，头戴照明灯，正在核对总开关的型号和负载标识，不时用对讲机和冯师傅沟通。

空气里弥漫着旧灰尘、塑胶皮和一丝淡淡的焦糊味。除了工具轻微的触碰声、偶尔的低声交流、对讲机里简短的汇报，楼道里异常安静。这种安静，透着一种专业和克制。

然而，实战终究不是纸上谈兵。问题很快接踵而至。

首先是意料之中的居民抱怨。尽管提前通知了，但真到了停电那一刻，还是有人不适应。

“哎哟！怎么又停电了！我孙子正上网课呢！” 四楼一位大爷推开门嚷嚷。

钱阿姨立刻小跑上前，赔着笑脸解释：“大爷，就停二十分钟，我们换一下这层的开关，马上就好！您孙子用手机流量先顶一下？或者去楼下小花园阳光好，信号也好？”

“我冰箱里冻着肉呢！停了化水了谁负责？” 二楼一位大妈语气很冲。

赵阿姨赶紧说：“阿姨放心，分段停，每层就停一会儿，您家冰箱不会化的。我们看着时间呢，到时间马上送电！”

沟通，解释，安抚。钱阿姨和赵阿姨像两只忙碌的工蜂，在各个抱怨点之间穿梭，声音慢慢有些沙哑，但笑容和耐心始终不减。

接着是技术上的意外。李师傅在检查一楼配电间时，发现总进线开关的桩头有严重的过热烧灼痕迹，但奇怪的是，开关本身并没有跳闸。

“老冯，你来看一下，这个有点麻烦。” 李师傅通过对讲机呼叫。

冯师傅很快下来，蹲在狭小的配电间里，用手电仔细照，又用测温枪测了一下周围温度。“进线桩头接触不良，长期发热，绝缘都老化了。但开关没坏，说明负载没超。这得处理，不然有起火风险。但处理它，整栋楼要全停，时间至少一个半小时。”

全停一个半小时？这影响可比分层停电大多了。我立刻跟冯师傅商量：“能不能先做标记，列入重点隐患，咱们调整一下施工顺序，今晚收工后，集中力量，快速处理这个点？晚上用电高峰过了，影响小点。白天咱们先做其他不涉及总线的活儿。”

冯师傅想了想，点头：“可以。但今晚处理，需要准备更粗的线鼻子和专用工具，我得让孙师傅马上送过来。还有，得让钱阿姨她们通知到每一户，晚上八点到九点半会全楼停电，让大家做好准备。”

“行！我来协调。” 我立刻给孙师傅打电话，然后又找到钱阿姨，让她在楼栋群里发紧急通知，并上门重点告知。

物料供应也出了小岔子。孙师傅按照清单采购的某种规格的LEd灯具，送到二号片区时，周师傅发现驱动器和灯板的接口不匹配，无法安装。

“孙哥，这批灯的接口是旧款的，跟咱们预留的线不配！” 周师傅电话里有点急。

孙师傅正在给冯师傅送紧急工具的路上，一听也火了：“不可能！我按清单买的！你等等，我马上调头过来看！”

结果是供应商发错了货，把一批库存老货混在新货里发了过来。孙师傅当场跟供应商电话里吵了一架，对方理亏，答应立刻补送正确的货，但需要等到下午。

“下午就下午，但耽误的工时怎么算？” 孙师傅不依不饶。最后对方答应承担这部分灯具的额外安装费用，才算罢休。孙师傅抹了把汗，对我苦笑：“这供应商，以前挺靠谱的，量大就出幺蛾子。以后真得盯死。”

小林的挑战则是海量的信息记录。各组实时汇报的问题、进度、用料、工时，居民反馈，突发情况，信息像潮水一样涌向她。她坐在临时设在面包车里的“移动指挥部”，对着电脑和一堆表格，手指翻飞，额头见汗，努力将一切分门别类，录入系统，标记重点。

“陈哥，信息太多了，我怕记漏，特别是居民那边的小要求，什么门口灯亮一点，声控开关别太灵敏吓到孩子”小林的声音带着焦虑。

“抓大放小。” 我提醒她，“施工质量和安全的关键节点、物料问题、重大居民投诉，必须记清。那些个性化的小要求，让钱阿姨她们先记在本子上，晚上汇总。你先保证主流程不乱。”

一天下来，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冯师傅的嗓子哑了，赵师傅跑上跑下，裤腿上沾满了灰尘。王师傅、李师傅的手套磨破了好几处。小马、小郑累得吃午饭时端着盒饭都快睡着。钱阿姨、赵阿姨的腿像灌了铅，笑容都有些僵硬。孙师傅开着车在三个片区和供货商之间往返，油表下去一大格。

但成果也是看得见的。一号片区1号楼完成了超过一半的公共线路排查和记录，发现了三处严重隐患（包括那个总进线桩头），更换了二十余个问题开关和灯具。二号片区也完成了基础排查。更重要的是，流程跑通了，各环节的配合在磕绊中逐渐磨合。

晚上八点，冯师傅、赵师傅带着几个骨干，如约回到一号片区1号楼配电间。在钱阿姨反复广播和上门确认后，整楼停电。应急照明灯亮起。狭小的空间里，几个头灯的光束交叉，映照着冯师傅沉稳的脸和熟练的动作。拆卸、清理、打磨、压接新线鼻、紧固、测温，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赵师傅在一旁递工具、做记录。

九点十五分，故障桩头处理完毕。冯师傅最后一次检查，确认无误。“送电。”

楼道里，灯光次第亮起。对讲机里传来各层值守学徒的汇报：“供电正常！”“灯具测试正常！”“开关控制正常！”

冯师傅松了口气，接过我递上的水，一口气喝了半瓶。“这个最大的雷，算是排掉了。”

收工回到服务站，已近十点。但大家都没急着走，自发地聚在“社区客厅”。钱阿姨煮了一大锅姜茶，大家捧着杯子，没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喝茶声和轻微的咳嗽声。疲惫刻在每个人脸上，但眼神里，除了倦意，还有一种一天实战下来的、沉甸甸的东西。

“第一天，”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也有些沙哑，“问题不少，但咱们都扛过来了，流程也算跑起来了。冯师傅、赵师傅，技术把关稳。孙哥，物料应急处理得及时。钱阿姨、赵阿姨，居民工作辛苦了。小林，信息梳理头绪了。各位师傅，学徒，都辛苦了。”

“发现了问题，是好事。”冯师傅缓缓开口，“总进线桩头那种隐患，不彻底排查发现不了。供应商不靠谱，以后就换一家，或者多备一家。居民有意见，说明咱们沟通还能更细。第一天乱一点，正常。明天，会好点。”

“对，”赵师傅接口，“今天几个小组配合，后半段明显顺了。明天按这个节奏，加快点。”

孙师傅灌了口姜茶：“供应商那边，我明天一早就去盯着，绝不能再出岔子！”

“居民那边，有几户特别担心的，我明天再上门去唠唠，送点咱们‘巷子深’的鸡蛋，表示下心意。”钱阿姨说。

“信息记录我重新做了个表，明天应该能更快更准。”小林小声说，但眼神坚定。

我看着他们，疲惫却坚定的面孔，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实战第一天，暴露了弱点，也锤炼了团队。我们没有退缩，没有抱怨，只是想着怎么解决问题，怎么把活儿干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