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起欠款，死神都不收 第104章 上电视

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那种朝不保夕的恐慌感，终于被一种踏实的疲惫和隐约的期待所取代。只是没想到，波澜会以这种方式袭来。

起因是区电视台一档关注“都市新业态与社区服务”的民生栏目。不知是街道的推荐，还是“巷子深”和“能人互助团”的名声悄悄传了出去，栏目组的记者通过居委会，联系上了我们，说想做个专访。

接到电话时，我正在和孙师傅核对下一批“夏日菌语”的预售清单。记者姓苏，声音干练，直接说明来意，想了解我们这种“扎根社区、连接城乡、自发性服务与商业结合”的模式。

“苏记者，我们这就是几个街坊邻居凑一起，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没什么特别的。”我下意识地推脱，心里有些打鼓。上电视？这完全在计划之外。树大招风的道理，我懂。

“陈老板别谦虚，”苏记者笑道，“我们前期做过调研，你们服务站‘能人互助’解决老人居家安全难题，‘巷子深’助农增收还丰富了市民餐桌，这种自发探索很有代表性，也符合现在‘基层社会治理创新’和‘城乡融合发展’的热点。我们栏目就想挖掘这样的接地气的好故事。您放心，我们不搞虚假宣传，就真实记录。”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我看了眼孙师傅，他瞪大眼睛，做了个“上电视？”的口型。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那……行吧。不过苏记者，我们这儿条件简陋，人也都是普通老百姓，您多包涵。”

“要的就是这份真实！”苏记者很爽快，约定了三天后的拍摄时间。

消息在“核心铁三角”群里一公布，立刻炸了锅。

孙师傅：“我凑！真要上电视？那我得把我那件压箱底的衬衫找出来熨熨！”

冯师傅：“上电视？讲什么？我这人嘴笨，不会说场面话。”

钱阿姨赵阿姨：“哎呀，那咱们服务站得好好收拾收拾！玻璃再擦一遍，东西摆整齐点！”

周大爷闻讯赶来，红光满面，拍着我肩膀：“好事！大好事！这是给咱们服务站，给咱们整个片区长脸！小陈，好好准备，这是机会！”

机会？我心里却有点沉。曝光意味着关注，也意味着更严格的审视，可能还有意想不到的麻烦。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接下来三天，服务站进入了“战备状态”。大扫除，整理内务，连“巷子深”的包装盒都摆出了最整齐的造型。孙师傅真找出了那件估计是十多年前买的、领子有点发黄的衬衫，宝贝似的挂着。冯师傅则对着我给他准备的几个可能问到的问题，念念有词地练习，紧张得像要考职称。

拍摄当天，栏目组来了三个人，苏记者扛着摄像机，还有个助理打光收音。没有大阵仗，很接地气。他们先拍了服务站的外景和内部环境，钱阿姨赵阿姨接待邻居咨询、冯师傅在“能人工坊”带徒弟、孙师傅整理“巷子深”货品的日常场景。镜头很自然，没有刻意摆拍。

然后是对我的采访，就在“社区客厅”，背景是那些活动照片和锦旗。苏记者问得很细，从最初为什么做驿站，到遭遇火灾、债务危机，再到如何转型、探索“能人互助”和“巷子深”模式，遇到哪些困难，怎么解决，未来的想法。

我尽量平静，有一说一，不夸大，不卖惨，就讲实际做的事和真实的感受。讲到火灾后大家挤在孙师傅家客厅挣扎求生时，嗓子有点哽；讲到周大爷和邻居们入股支持，冯师傅、孙师傅他们不离不弃时，心里发热；讲到“巷子深”帮助韩老汉他们增收，老人拿着多卖鸡蛋的钱给孙子买新书包时，语气是自然的欣慰。

接着是采访冯师傅。面对镜头，他起初很拘谨，手都不知道放哪。但苏记者很会引导，问他带徒弟的感受，讲一个具体的改造案例。一提到手艺和案例，冯师傅立刻忘了镜头，拿起一个他改造过的、加了防撞角的小孩桌椅，讲得头头是道，眼里有光。讲到学校项目，他说：“没想到我这老手艺，还能教娃娃，还能给公家干活，心里踏实。”

孙师傅的采访最逗。他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衬衫，挺着肚子，在“巷子深”展示架前，拿起一盒鸡蛋，嗓门洪亮：“这就是老韩家的跑山鸡下的蛋！蛋黄摁都摁不散！咱们帮老韩卖，他多挣点，咱们街坊吃点好的，双赢！” 朴实，直接，感染力十足。

钱阿姨和赵阿姨有些害羞，但在镜头前介绍“社区客厅”的活动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热情和自豪，藏都藏不住。周大爷作为社区代表，侃侃而谈，把服务站夸成了“社区治理的生动实践”、“邻里守望的温暖灯塔”。

拍摄整整一天。结束时，大家都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苏记者很满意，说素材非常生动真实，预计一周后播出，会提前通知我们。

等待播出的一周，服务站的气氛有些微妙。既期待又忐忑。孙师傅每天都要念叨几遍“不知道拍出来啥样”。冯师傅则担心自己说错话。连来服务站的邻居，打招呼时都会多问一句：“听说要上电视啦？”

节目播出那天晚上，我们早早关了服务站，所有人挤在“社区客厅”，用那台旧电视收看着。当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画面出现服务站招牌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二十分钟的节目，节奏明快，剪辑精良。没有刻意煽情，但那些真实的场景、朴素的对话、真诚的情感，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镜头里的我们，有些土气，有些紧张，但那份认真做事、互相扶持的劲儿，扑面而来。

节目播出不到半小时，我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微信好友申请暴增，电话一个接一个。有看了节目感动不已，想来服务站做志愿者的；有询问“巷子深”产品怎么购买的；有小公司想谈员工福利采购的；有社区物业想寻求合作的；甚至还有一两个小型投资机构，拐弯抹角地打听服务站的模式和融资意向！

社群里更是炸开了锅。祝贺的，求购的，分享感想的，消息刷屏快到看不清。小林手忙脚乱地回复着各种咨询。

“火了！咱们真火了！”孙师傅看着不断涌入的信息，喃喃道，脸上有种不真实的光晕。

冯师傅搓着手，既高兴又有些无措：“这……这也太突然了。”

钱阿姨和赵阿姨看着电视里自己的镜头，不好意思地笑着，眼里有泪光。

我知道，声浪来了。这声浪，是机遇，也是巨浪。能载舟，亦能覆舟。

节目播出的第二天，服务站门庭若市。来咨询的、买东西的、纯粹来看热闹的，络绎不绝。“巷子深”的库存，半天告罄。冯师傅的维修预约，排到了下下周。连“社区客厅”，都挤满了好奇的新面孔。

小林应对得焦头烂额，不断解释缺货、预约已满。孙师傅的电话被打爆，都是想供货的农户和小加工厂。冯师傅面对陡增的、其中不乏一些复杂或挑剔的维修需求，压力山大。连周大爷都接待了好几拨其他社区来“取经”的干部。

热度远超预期，我们人手和经验都严重不足。混乱开始滋生。一个慕名而来的客户，因为“巷子深”的菌子没货了，在群里发了些牢骚；一个新预约的维修单，因为沟通不清，师傅跑错了地址，引起客户不满；甚至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服务站附近转悠，打听我们的供货渠道和分成模式。

我站在服务站门口，看着里面拥挤的人群和伙伴们忙碌疲惫的身影，心里那根弦再次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