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凡这一次有点心狠,没有去理会若冰的哭声,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就不煽情叙旧了,我新建的那四条生产线,打算出售了,还有跟了我七八年的一些老员工,他们的技术能力有目共睹,这一点你是非常了解的,他们也都是非常敬业的人。如若你想接管这四条生产线,就好好的善待他们,我可以以优惠一点的价格出售给你。”
若冰停止了哭声,竟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仰着头,张着嘴,看着对面坐得笔直,还翘着二郎腿的廖一凡。这模样和高中时代的廖一凡重叠了。
若冰竟弱弱的问道:“你还是高中时代那个廖一凡吗?”
廖一凡淡淡的回答道:“是也不是,对于有些人永远是,对于有些人只能说不是。”
若冰似乎理解了这句话中的含义,眼泪一人掉个不停,但是她挺直了身子坐的笔直:“好!那我们就谈一谈,你出让生产线的事宜吧!”
变化如此快捷的若冰,竟把坐在对面的廖一凡吓了一跳,他心想:“这女人变脸还真是比翻书还快,刚刚还是梨花带雨,这么快,就是一副钢铁侠了。”
廖一凡变得小心谨慎开了,他实在怕上一次的事情再重演,自己不打紧,但是那些跟了他七八年的老员工可不能失业,这是他转让的底线。
廖一凡:“你是知道的,这四条生产线接的单子很多,这些老员工自愈的能力,也是相当出色,首先你得保障他们的工作,不辞退不下岗,让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权。”
若冰听了廖一凡的这句话,禁不住说道:“你还真是当年的凡子,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
廖一凡听了若冰的话,竟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若冰,你是一个心思缜密又聪明的女人,但是,有时候用错了地方,有一天你可能会后悔的。”
若冰听了廖一凡的这一句评价,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道:“廖一凡,你出售生产线,还有什么要求吗?”
廖一帆:“还有那十三名设计师,他们可是都是大师级别的,有儿童时装的设计大师,高端女性时装的设计大师,有男士高端品质中设计的翘楚。那三个老的棉麻设计大师,我给的工资比较高,我更注重民族的东西,他们几个可能是你们现在发展环境下不太需要的人,但是请你给他们保留一份工作,要保证他们很好的生活,他们做的事是民族文化的传承。”
“这里有太多的非遗工艺在里面,所以不要弃之不顾他们。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他们很小众,但是很稀缺。说不上有一天他们所设计的东西,就是世界的。”
起初的若冰还沉浸在生产线转让的思维空间里, 而现在他却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怔怔的看着廖一凡,眼啨里满满的泪,她说:“凡子,不谈什么生产线的价格,你开价就好,我接受。”
廖一凡:“我是真心诚意的想把它转让给你,但是你们公司的经营理念和我的经营理念是不一样,我以人为本,你们是以经济利益为前提的,这可能追求的方式不一样,管理的模式也不一样。可是我们获得的利益也不比你们少,我们是团结协作型的,你们是强化管理能者上庸者下型的。这些只是我对你们公司经营理念的笼统了解,但在你们的公司运行当中,是不讲人情的。”
若冰:“是,我们更注重效率与效益,短期化实用性。”
廖一凡点点头:“我能理解,国情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管理理念也不尽相同,这就是区别吧!”若冰诚恳的点点头。
安雪这儿开学了,她又变回了一个文静的自己,不多与别人交流与沟通的那个小女孩。
班级里的两个女生,还是带头在针对她,不论是有事没事的时候,总是在她面前挑肥拣瘦,说她一些这不行,那不行的话。她再也没有去辩解,也没有去多理会这些事情,只是让这些事淡淡的过去了。
五年级开学后,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一,全国都放了七天的长假,安雪也不例外。
安雪放假回来,秦育良轮休着放假。他想带安雪回一趟清水镇,去看一下一年前的翠屏村,不想因为路途遥远而忘了回家的路,那是有亲人居住过的地方。他更希望安雪,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从那种梦幻中走出来,不要让一种不现实的东西成了她生活的希望。如果这样将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会越陷越深,这也正是秦玉良和浩夜最担心的地方。
秦育良:“雪儿,你有没有信心回一趟清水镇,回一趟翠屏村。”
安雪歪着小脑袋坐在餐桌旁,仔细的想了又想才说道:“秦爸爸,我一直想回,又不想回,我害怕那儿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他们已经住进了我的梦里,我到那看到的,只有那个黑暗的世界,还有记忆里的影子哥哥,是不是这样的?”
秦育良对安雪笑着说:“雪儿,你要明白,天底下很多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要用多种视角去看待一件事情,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安雪:“那爸爸妈妈和奶奶去世的这件事情,还能有另一个答案吗?他们是在我的梦里,还是永远的离开了,那要是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还会见面吗?又在什么地方见面?”
安雪这现实又不现实的话,把秦育良这个心理专家倒是给问住了。是呀!我们将来到底是要去了哪里呢?远去的亲人还有机会再相见吗?安雪说的在梦里,我们对亲人思念挂怀不都是在梦里实现的吗?”
秦育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安雪说:“雪儿,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有一定的时间的,这就叫生命的过程。我们在喘息着,能动弹有思想,说明我们还活着,而去世的人,没有,我们这个能力吗?秦爸爸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安雪:“秦爸爸,意思是说,去世的人就是不再喘气,不再思考,也不会再想起我了是吗?”
安雪这有点无厘头的话,又把秦玉良给问个哑口无言,这话让我该怎么回答呢?秦玉良陷入思考中。
安雪:“可是我每每在梦中,他们都是活着的,爸爸在练书法画画,妈妈会唱歌,奶奶会教我识字,还不让我到处乱跑,怕危险,这难道会是假的吗?可这就是我以前的生活呀!”
秦育良被安雪这话说的更无言以对了,心里想:“这孩子就是把自己的一半生活放在梦境中,不肯自拔,一下子想拉都拉不回来,这该怎么办呢?
安雪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了,看着秦玉良紧皱的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走到秦育良面前,拉起秦育良的手,说道:“秦爸爸,我们回一趟翠屏村吧!我会学着适应的,我也好想去看看。”
秦育良有点担心的摸着安雪那一头乌黑秀发:“雪儿,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接受秦爸爸的建议,我们就开车回去一下;如果你觉得你的心里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我们就暂时不回了。”
安雪却轻轻的说道:“让我学着适应吧,到翠屏村,也许看到不一样的事了,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呢。”
秦玉良很无奈的把安雪揽在怀里,轻轻的说道:“雪儿,秦爸爸不想勉强你,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不要在某些事情上强迫自己去做,知道吗?”
安雪笑着说:“知道了,秦爸爸,我知道你对我好,包括浩夜哥哥对我都特别特别的好,还有洪胜舅舅浩伯伯。”
秦育良伸出手揉了揉安雪的小脸蛋,说道:“七天的假期呢?雪儿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不要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心理负担,知道吗?洪胜舅舅已经两天没来了,我们去看洪胜舅舅好吗?”安雪愉快的答应了。
秦育良的驾照已经拿上了,而且开起车来还特别的稳,于是开着车与安雪就到了福利院。现在的福利院大门向着西面宽敞的马路开着,而且在大门两边还没了十几个停车位,整个福利院从大门看进去,宽敞明净,瑞气祥宁。
院内的绿植花卉,小桥流水,再到那几幢崭新的小楼,还有那些没有收割的庄稼……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一点也没有了福利院从前那种破败不堪的影子,而是成了一处人间天堂。
今天是十月一,福利院出去上学的孩子都回来了,大家欢聚于新盖的餐厅礼堂里,那儿朗朗的读书声飘了很远很远。
秦育良把车停好,拉着安雪的手进了福利院。洪胜舅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便猜到一定是秦育良和安雪过来了。他趿拉着一双老北京布鞋就迎了出来。
洪胜舅舅:“哎呀,我说小良子,才两天没见你,把雪儿也领来见这老头子来了,雪儿能来,我高兴呀!这丫头还是浩夜来的时候来了一趟福利院,这才第二次踏进福利院的大门,不容易。”
温院长和周妈刘妈张妈等几个人也陆续从大礼堂里走了出来,见到是秦玉良,一个个都笑呵呵的同秦育良和安雪打着招呼。安雪见了温院长和这几个妈妈,还是显得有几分拘谨的。
温院长今天表现得很大方友善,她很亲切走上前来想拉住安雪的胳膊,却被安雪无意中的婉拒了,这动作让温院长感到很尴尬。她空着手站在原,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
安雪看得出来,是自己让温院长下不来台了,急忙抱歉的说道:“温院长,对不起,我还不太习惯福利院的人拉住我。”
本来是很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福利院的几个妈妈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安雪又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反应过激了。”
安雪,这一次次条件反射般的反应,让秦育良顿觉心疼,他一弯腰从地上抱起了安雪:“雪儿,别怕,秦爸爸带你回家吧!”
洪胜舅舅见到了这尴尬又无奈的情况,急忙拦住了秦育良说道:“秦小子,先别走,去洪胜舅舅屋里坐坐,或者我们去花园那转转也许雪儿就好了,总不能让来看舅爷爷的雪儿,什么也没做就回吧。”
洪胜舅舅这几句话好像有点意有所指,温院长和周妈,张妈,刘妈四人互相对视后又面面相觑。
洪胜舅舅,用十分严厉的语气说道:“瞧瞧你们几个以前的管理模式,给这些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心里阴影,别人不说,尤其在小雪这儿,绝对构成了一种伤害。”
温院长听了洪胜舅舅的话,低着头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当时过于常有私心了,才造成今天的后果。”
周妈也跟着说到:“我当时就是装傻充愣的一个,对安雪造成的心理创伤,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刘妈,张妈也跟着说道:“当时的那种状态下,我们两个也是帮凶。”
温院长走到安雪面前说:“安雪,对不起。是我把事情搞得复杂了,你能原谅我过去犯得错吗?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安雪被温院长赔礼道歉举动惊到了,一时半晌,还没从这种状态中反应过来。
周妈又接着说:“安雪,当时在对待你的事情上,我做的是最过分的那一个,我请求你的原谅,这句话终于能说出口了,我心里一下子轻松了。”
张妈,刘妈:“我们两个当时也做了很多不合理的事,也请求你原谅。”
当这几位妈妈把话说完时,安雪早成了泪人。而她却轻轻的说道:“几位妈妈,你们好,是安雪的不懂事,搅乱了你们的管理制度。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但我不认为我有错,当时抗争的不是你们之中的某个人,而是你们的管理制度。”
几个妈妈听了安雪的话,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们知道安雪说的不只是道歉与不道歉的事,而是在指向她们当时的所作所为,那些事可是给福利院里的很多孩子,都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包括叶玲在内。安雪,这是在为福利院的孩子们鸣不平。
福利院的孩子刚好都下课了,他们在两个支教老师的陪同下,走出教室,因为他们之中还有十几个大一点的学生,在努力超负荷的学习,只为有一天,可以跟上与年龄相符的年级上学而在努力着。
他们这一行二十几个人都一起来到了大门前的广场上,看见了久别的安雪和温院长,还有几个妈妈都在,他们很高兴的围拢了上去。
切又发现这儿的气氛很凝重,很压抑,有些人便交头接耳起来。
如今如同大美女的周妈突然间双脚马步一扎,语气沉沉的说道:“请大家都到这儿来集合一下,我们几个妈妈今天有话说。”
这一嗓子还真管用,其他地方看书的玩耍的孩子,都一溜烟的想着跑了过来。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边跑边说:“大半年没听到过周妈这么喊了呀,今天有什么事情了?”
当一群孩子见到安雪被四个妈妈围在中间的时候,安雪被秦育良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们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一个个怯怯的顿住了脚步,不肯向前了。
现场的氛围立刻变得有几分诡异的尴尬。
周妈:“大家过来站好,今天我们四个妈妈有话说。”
一群孩子弱弱的凑在一起,站成了四排,静静的看着四个妈妈,安雪,秦玉良和洪胜舅舅。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严肃经历了,这些孩子有点不知所措。
周妈很大声的说道,你们都不要怕,我们今天只是想向大家承认一些过去的错误,请大家原谅。
操场上站着的人听了周妈的话,又开始了嗡嗡嗡的议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