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开心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四个人没太在意间,便回到了医院家属小区秦育良的家门口。
秦育良岳丽一回头,发现离他们七八米远的安雪和叶玲,还在说着话,很快乐的样子。露出来这个年龄特有的天真,少了写在脸上的那种不该有的沧桑。
秦育良的脸上写满笑意,一脸宠溺的看着安雪,还自言自语般:“我女儿雪儿真可爱,小叶玲笑起来真甜。”
岳丽听了,打心底里被触动了一下,同样做为收养孩子的父母,从人格上讲,自己已经被秦育良甩了不知多少条街。
岳丽羞愧难当:“我把叶灵当成了私有物品来管理了,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我觉得化较与严管可让她早些独立,却忽略了情感输出,我把一个孩子变成了机械生物。”
秦育良笑了笑:“两个孩子相处的这么好,我们一起做中午饭吧!下午送她们一起上学,好吗?”
秦育良用了平稳且带着安慰的过渡词,让岳丽那忽高忽低的心情舒缓下来,她淡淡的笑着:“好”。”
秦育良对两个讲话没完没了,还偶尔会笑出声的两个女孩子喊道:“雪儿,叶玲,我们回去做饭了,你俩外也玩着。”
这种生活方式可能是她俩进入福利院之后,最开心快乐的时光了。一个比一个嗓门高的喊道:“知道了。”然后便传来咯咯咯的欢笑声。
秦育良和岳丽对视了一眼,便下厨房准备午餐了。
今天是安雪开学的第一天,秦育良早两天前就把冰箱塞满了,几种熟食,几种蔬菜,各种调味剂,一应俱全。
本是计划晚上来个烛光晚餐,庆祝女儿安雪上学的。而今因为岳丽母女二人来了,所以就提前派上用场了。
厨房里响起了乒乓乓乓的锅碗瓢盆打击乐,也不缺哗啦啦的小河淌水声。
安雪和叶玲讲的高兴,互诉离开福利院后的生活所中所见所闻。很投入,很忘我,两个人坐在大门口内的石凳上讲的眉飞色舞。
叶玲:“小雪姐姐,岳妈妈突然之间变得很暴力,有一天她下班回来,刚进家门,就揪住我的耳朵问,那的地板上怎么还有鞋印。你又忘了什么,穿鞋上地板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这突如其来的作做法,吓得我只剩下哭的劲了,我不敢回答,更不敢狡辩,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叶玲说到这儿,难免又哽咽声声:“小雪姐姐,我们为什么这么命苦呢?父母在时,我们就是他们手心里的宝。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我们。”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那个村子上的两个民办教师。他们教我识了一些字,教我做人做事诚心诚意,不可**鸣狗盗之辈,这些我都记得。我也很努力很努力的做个好孩子。”
“可是在一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不一会便雷电交加,天忽然间就下起了大雨。”
“那雷声如怒潮,那闪电好似刺破苍穹的利刃,不停的撕裂了头顶上这片天。”
“爸爸说小学院子里住着徐大爷怕有危险,他是个孤独的老人,还是个不麻烦国家的退伍老兵。一直都很受父母尊重和敬爱。他那间房子是危房,他要去看看。不能让老人家出问题。”
“爸爸走了很长时间还没回来,妈妈说她不放心,就冒着大雨出去找了。我心里害怕,不敢一个人在家。说跟妈妈一起,她百分之百的不会答应。所以就尾随在妈妈身后,也跟着去了。”
“那晚上的雨,大的离奇,一出门,气就上不来一样,什么也看不清。妈妈在前面就是个隐隐约约的黑影,我远远把跟在后面什么也不敢说。只有偶尔的闪电和清脆的雷声在眼前亮起,在耳边响起。”
“当妈妈走到学校时,徐大爷的房子已经房倒屋塌了,但听得到爸爸在里面声嘶力竭的喊着救命,快救命。”
“妈妈从那个已经半斜的门钻了进去,我也着急了,一边抹着脸下的雨水,一边跑着,也从那扇半斜的门钻了进去。”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撕裂整个天空的闪电,嗞嗞嗞的冒着蓝色的火花,白色的光,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耳朵传来清脆的震耳欲聋的雷声。透过那个东倒西歪的门,我看见许多颗大大小小的火球在头顶上空盘旋炸裂。”
“我感觉得到,我进来的那道斜而窄的门在倾斜。我耳边也传来爸爸妈妈凄厉的尖叫声和一个老年人的闷哼声。”
“那些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我的头皮都是在发麻的。我一声都不敢吭。因为那种声音与他们平时的声音不一样。”
“几秒钟之后他们没了声音,我吓得大喊起来,爸爸妈妈,你们在哪,我也来了,我来找你们了”。
“我大声的哭着喊着,我来找你们了,我来找你们了。你们在哪呢?回答我呀,回答我呀!”
“我的哭喊声撕心裂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那会儿只感觉我被黑暗包裹着,周围死一般的沉寂。”
“回答我的只有闪电和沉闷的雷声。我的嗓子哑了,疼了,已经发不出声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一只左臂也没了”。
“小雪姐姐,你知道吗?那个雨夜就是我的噩梦。从那以后,我没有了疼爱我的爸爸妈妈和亲人,也从那以后我不愿意再多讲话了。”
叶玲一边哭着说着,安雪无声的听着,她早已经把自己哭成了泪人。
是啊!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夺走了几百个人的生命,他们一下子都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叶子老师说过,等我们长大了,理解了。”
“那扇门早早晚晚会被每一个人打开的,那就是我们与爸爸妈妈奶奶再重逢的时候。
两个女孩子正沉浸在一片怀念中。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刻的安宁。洪胜舅舅提着大大小小的几盒糕点,和一网兜水果走进了大门,直接向正房走去。
安雪忽然被惊醒了一样,音色都有些变调了,又急又怕的大声喊起来:“秦爸爸,秦爸爸,有人进门了,有人进门了。”
安雪只记得秦爸爸告诉过她,一个人在家时,要院门紧闭,不放任何人进来。可今天一个不小心,就让洪胜舅舅钻了进来。
秦育良听到安雪音色全变的喊声,急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就看到了洪胜舅舅肉嘟嘟的身体,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进来,口里还喷着酒气。
“洪胜舅舅,您过来也不打一声招呼。”
“秦小子,我用什么和你打招呼,电话吗?这都一转一个月了,你都不来看洪胜舅舅,我把那电视中的孙悟空,都看得不翻筋斗云了,还没看见你的人影,所以就来拜访你了。”
这话中带着抱怨,也带着点小撒娇。这让秦育良为上次发生的事有点懊悔。
秦育良那次为了安雪,把洪胜舅舅拎小鸡一样拎到大门口,扔在那儿。还扬言你胆敢再胡说八道,就不要进秦育良的家门。
也没给从大山里赶过来的温院长半分薄面,还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两个人好友坟前盟誓做一生一世的好友,恋人,结果因洪胜舅舅一顿闹腾,此事便烟消云散了一样。
这件事也是秦育良这么多年以来,发过最有记录的一次大火了。
只因,为了女儿安雪,天王老子他秦育良也敢叫板。可事过之后,他并不是后悔,而是歉意丛生。总觉自己当时,太于过于冲动了,更是觉得对不起温院长。
想及此,秦育良的心情并不是太好。他很礼貌的对洪胜舅舅说道:“欢迎洪胜舅舅到家里来做客。我是从小村回来之后一直忙了,没顾上去看您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请您海涵。”
洪胜舅舅:“明知道是假话套话,可心里受用。于是乐呵呵的说道:“你不来看我,我来看看你小子也无妨。”
秦育良接过洪胜舅舅手中的礼物:“谢谢洪胜舅舅亲临,失礼了。雪儿,叶玲。回家吃饭了。”
洪胜舅舅心头一颤,扭转过肥嘟嘟的身体,向秦育良喊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应着:“秦爸爸,知道了。”
洪胜舅舅的嘴巴颤抖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秦育良,一手提着礼物,一手掀起门帘:“洪胜舅舅请进。”
洪胜舅舅迈步进了房中,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肉香,菜香,汤香,饭香一股脑钻进鼻孔里。孔胜舅舅:“真香”!
当他定晴看清楚一切时,饭桌后正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认真的往碗里盛饭。成熟稳重的女人,且女人韵味十足。透过眼睛观人,这是洪胜舅舅的拿手绝活。
“嗯,这气质,这风韵,这种温婉娴淑,面带和善。和温瑾相比,是皆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么?
洪胜舅舅看着看着,顿觉脑袋一热,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让思维跑偏了,还自带一种理直气壮。
转过头,指着岳丽,看着秦育良,大声地:“臭小子,你高速,才不到一个月,你把人都娶回家了。也不打声招呼,让洪胜舅舅备点酒水钱。你小子可真行,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吗?”
这声高八度,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指责,这哪里是要出酒水钱,分明就是心头憋着气,在此时此刻暴发出来了。
秦育良知道他误会了,而且还很深,急忙解释道:“洪胜舅舅,我和岳丽是同事,是搭档,也是好朋友,您想多了。”
这一解释,洪胜舅舅更不乐意了,本来就喝点小酒,现在正酒虫上脑,声音立马拔高:“啥,你当我是三岁娃娃,那么好骗。”
“这社会上的人我见得多了,多少人不是从办公室里开始的。从同事到搭档,然后是朋友,好朋友,彼此不分的最好朋友。”
“你现在不就是最后一环吗?我也老江湖了,在不济也算见多识广,见过世面了。你们玩这点小把戏能骗过谁呀!”
洪胜舅舅这次是借着酒劲,越说越离谱。大声嚷嚷着:“今天学校开学,我和小瑾她们忙了十几天,给每个孩子都缝制了新棉被,做了新衣服。”
“还给这些孩子准备了书包文具盒,作业本和笔,已经把他们全部送到县城四小上学了。”
“臭小子,你知道吗?这都是小瑾让做的。她说了,亏谁也不能亏孩子,孩子们上学才是福利院孩子们的首选和第一要务,为了孩子们的前途说啥也要争口气。”
“洪胜舅舅说到此处,仿佛有些伤情,一边抽噎,一也说道:“臭小子,全是因为你,让小瑾整日活在一片自责里,不肯自拔。”
“她虽然是个成年人,很冷静,还有条不紊的处理手中的大小事物。”
“但我从中体味到了她的伤心和无可奈何。我心中可怜她,可那份清怜的思念,是她的。我无法帮她打开的心结”。
真是酒壮怂人胆,洪胜舅舅不怕死的讲着温院长这一个月里的生活窘态。
这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不尽关爱,全写在脸上,表达在语言里。
现在的秦育良已经无法接住洪胜舅舅的每一句话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在生命的顺流逆流中,秦育良越来越觉得自己欠温院长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育良拉住洪胜舅舅的双手,一字一顿的说道:“洪胜舅舅,对不起,我此生只能是辜负温瑾和对不住您的一片苦心了。”
洪胜舅舅眼睛一瞪:“说什么鬼话,辜负不辜负的谁让你小子说得算了。小瑾还没点头和摇头呐?你做个什么主。”
这洪胜舅舅看到面前的一切,可能是真的被气到了。说完一段话,在打了一个冗长有力的酒嗝后,又接着说道:“我不相信,你臭小子对小瑾没感情,只是你不敢表达出来罢了,你在哪里弄这么个女人来搪塞我是不是。”
这洪胜舅舅,咄咄逼人的气势把秦育良整得无语了。秦育良双手搭在洪胜舅舅的双肩上,看着他酒醉发红的双眼,强调到:“她叫岳丽,是我的同事,搭档,朋友,与妻子之位无关,您老人家记住了,记好了。”
谁知道,洪胜舅舅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秦小子,你也不老实了,和他们娘仨一样的不是东西,就知道骗我老头子。”
话还没说完,嘴里还在咕噜,却一头栽在秦育良的怀里,鼾声如雷般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