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秦育良的手机响了起来,早而且急,电话铃声不厌其烦。
秦育良当是哪个病人家属来电,他急忙按下接听键。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从不让家属着急:“喂!您哪位,请讲。”
浩夜还没想到秦育良的电话会接这么快,一下子还真有点不知怎么开口。
秦育良有点焦急的声音传来:“您是不是六床的家属。他的心电图监测一直是正常的,护士给我已经报告了四次。您不用担心,术后总要有个过程。”
很温柔的男中音,还自带点烟熏嗓。这让浩夜意想不到的,自己在工作上算得上十分敬业了。这秦育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浩夜陷入了沉思之中。
昨天中午,那个莫名其妙发飙的男人又是谁?
浩夜沉默了片刻:“秦育良主任,我是浩夜,让您错当患者家属了。不好意思,这么早打给你,我是担心小安雪了,她现在好着吗?”
秦育良听了,顿了顿,答到:“听实话吗?”
浩夜:“当然。”
秦育良:“昨天中午,因为我的原因,让雪儿意外受了点刺激。在调养中,我不希望还有什么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 我会竭尽全力的护她周全,而不是别人给予不能的关爱。请您保持距离,浩夜先生。”
浩夜彻底无语了,这是什么样的守护,是父亲的关怀,还是占有者的心态,这是捧在手心里的宝吗?这秦育良与安雪之间又存在着什么渊源吗?
凌晨之际的浩夜,心里莫名其妙的纷乱了,他有种心中的依赖被人家拆分的感觉,心口处是疼的。
他口中喃喃:“秦育良,你没有权利剥夺另一个人对她的关心,她不是私人物品。她现在虽然很小,才九岁,她终将长大,成为一个人格独立的人。”
秦育良一听这话,昨天刚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你远在千里之外,怎么知道我会把她当成私有物品,年前你过来时,我觉得你是个年轻人,鲜少有代沟,你更适合给他一个家。”
“或者是朋友般相待,不要让她的心里再受到打击和疮痛。可你拒绝了,我们不熟,我不知道你有何难言之隐。”
浩夜:“我,我,我在她面前说了谎。虽然全是善意的谎言,但终归是谎话。
现在她的身体和心里上都有疾病,我不能让她再承受压力和打击,我怕她哮喘病发作,思想上接受不了亲人离世的现实。你在她的身边一定会发现的。”
秦育良沉默了,是的,安雪至今也没有理解那场地震带来的残酷事实,爸爸妈妈奶奶已经同去天国。
可她心里就是想着他们在地球上的某一处等待,这是很可怕的想法,一旦明白事情真相,那小小身心怎么受得住。
这回轮到秦育良沉默了,过了很长时间:“浩夜。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与雪儿非亲非故,为什么对她的事,这么上心。”
“能讲出来让我听听吗?我并非探查你的**,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对雪儿有针对性的进行治疗。”
浩夜思考了一会:“可以,我是在情绪低落时来到清水镇的。去的原因也不奇怪,在火车上,听一个人讲起,清水镇很美,有个地方叫翠屏村更美。”
“翠屏村三个字,当时就像一把锤子,敲在我的头上,头皮都莫名的有种痛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一下子就入了心。”
“火车在一站停下,我就下了车,直接转车去了那个镇子。本来我是坐车回家的,结果硬是来到了清水镇。”
秦育良听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般人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村镇名字,别说要去了,怕记也记不住。”
秦育良:“你到那之后,都看到了什么?”
浩夜:“我黄昏时候到达清水镇,就下起了暴雨,那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听人说地震了。我当时并没有地震这个概念,我并没有感觉得到。”
秦育良:“的确,那场地震有点离奇,就把那么一个翠屏村毁了,那几天送来的患者里,也说没太大感觉,但房子塌下来了,真的砸伤了不少人。”
浩夜:“是不是暴雨洪水导致的,地震是一场误传。我到翠屏村时,那儿房倒屋塌的,只有一个稍高的土梁梁上有一面墙立着。不知为什么,仿佛那是我必须要去的地方。那儿有人等我一样。”
“我就一趟子飞奔过去,到了之后,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喊着,爸爸妈妈奶奶你们在哪儿,雪儿不淘气了,你们回来呀!我生活在一片黑暗世界里……”
“就那么几句话,莫名其妙的击中了我的心。当时的我正处在一片黑暗世界里,难以自拔,我的内心世界是晦暗湿冷的。
她对亲情的呼唤,对光明的渴望,让我的心醉了,她仿佛一下子住进了我的心。”。
“我一定要救她,不然我感觉我要救不了她,我也会死掉一样。”
电话一头的秦育良,手持听筒,手都有点发抖。这是什么样的心里感应呢?生物钟同频共振,还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灵相通。”
浩夜:“我把她从废墟中救下来的那一刻,我一直空落落的心一下子填满了。它不在死气沉沉,而是满心的幸福与欢乐。就像有种血脉相连一样。”
“我当时谁也顾不上,给她的伤口做了急救措施后,就开始一路狂奔。那天雨后,太阳很大,暑湿也很重。但是我什么也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救她,救她。”
“当我到达小镇时,四十多里的山路,我跑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镇医院的标志。我心稍安,可小雪已经昏睡过去了。”
秦育良:“你疯了,为什么要用跑的?你们是怎么去的翠屏村。”
浩夜并没有在意此时秦育良说话的语气,只是自顾自的说:“手扶拖拉机掉不过头了,陷进泥里,泥石流淹没了那的一切。”
秦育良眼中有泪,大半年过去了,竟没想到,浩夜却是那场灾难的目击者。
秦育良,闭了闭眼睛,压住丝丝悲凉:“雪儿当时是不是状态很糟糕?”
浩夜:“是,她的右臂和右腿都有很大很开裂的血口子,当时救下她时,她就昏迷了。其他几个同去的人,说她活不成了,可我就是不相信。”
秦育良:“到那儿怎么处理的?”
浩夜:“急救包扎输液了?”
秦育良,那么小的孩子,承受那么大的伤痛,不可能那么轻松度过的,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此刻的浩夜,如同被提审的犯人:“是,失血过多,处于休克状态,只能输血。”
秦育良想了想:“突发事件,储备不足,这的血库都是限量,镇医院怎么可能有储备,它不具备那样的条件。”
这一点浩夜是信服的,很小心翼翼的说:“不要告诉安雪,我给她输血了,不然她生存不了的。”
秦育良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有点像传说中的人间美好,且牵肠挂肚。也许并非爱情,这应该是更久长的人间挚爱,上天赐予,不问东西。
秦育良:“你就是安雪口中的影子哥哥,现在所处状态,你不能承认。因为在前两次见面时你撒了谎,以此劝慰安雪,爸爸妈妈奶奶都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安雪梦里见到的那扇门,你告诉她现在打不开,因为太远。有一天大家都会去开那扇门。所以就见面了。是这样吗?”
浩夜隔着电话,却不得不承认,秦育良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仅仅凭借几个词汇,就能推断出事情发展的全过程。
浩夜:“是的,您的判断推理全是正确的。”
秦育良:“闲时来看看安雪吧!以叶老师的名字,你们会相处的很好的。”
浩夜:“谢谢!”
秦育良:“不用客气,整天谢来谢去的。你和安雪很可能有历史渊源,但不要高兴的太早,我只是猜。”
浩夜:“我们一脉相承,又有些区别,是吗?”
秦育良,没有什么证据,也不能多说,就凭在小村里看到的那几封信吗?只好说道:“也许吧!”
浩夜:“照顾好安雪,有时间我会去的,以叶老师之名。”
电话对面的秦育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