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无奈的,大年初一,安雪又被带进了抢救室,不过有一点,输液打针一用上,她的病就被控制住了。
秦育良长长的吁了口气:“小雪,你这小身板着实让秦爸着急呢?”
安雪这次精神状态还不错,没有上次那种晕头转向,天昏地暗的感觉。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她笑着对秦育良问道:“秦爸,人生之中,有所谓的意义和命运吗?”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秦育良吓了一跳,更何况,这问题也太难回答了吧!
秦育良思考了一会,很认真的说:“人,只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有它的意义。”
“它可以不必高大上,只停留在我们对生活对梦想对未来的向往与追求里,这里面你经过的过程就是存在的意义。
“至于命运,它就是人生的导向,可也在每个人的把握下,进行不断修改的过程。
它就是我们活在世间不断抗争的动力源泉”。
比如,你从一个困境中走出来,就是一次抗争的胜利,也可谓是一次命运的转折。
你的心态有时就获得一次转变。让人思想上获得成长,日臻完善。你就是一个越来越成熟的人。
安雪的小脑袋瓜里,装不进去多深刻的道理,但秦育良的话,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温院长一路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追到了医院,带上了少有的焦急与担忧。
只因,她刚才看到了秦育良为安雪那种焦虑担忧的眼神,她的心又被震撼到了。
从另一种心态讲,她们五个妈妈的秘密会议,又是一种失误。任安雪放任自流,不牵扯不干涉。换言之,就是再一次的自然法则在安雪身上体现罢了。
然而看到秦育良的一些表现,又感觉这次押错了宝。
秦育良给孩子们送电视,买糖果,对孩子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并不是她安院长的面子大,而又是因为安雪。
当她捋顺其中的关系后,真是内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酸是甜了。
在她平静无波的外表下,内心里早已经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了。
一种叫做后悔的因子遍布周身,有种冰寒之意遍袭,隐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当温院长走进医院,走进安雪的病房时,她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安雪,平稳安静的无波无澜。手里正捧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连她这个院长进来,她都没抬一下头,一个人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温院长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没敢惊动安雪,而是轻手轻脚的退出来。
她敲响了秦育良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请进。”
温院长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秦育良正坐在办公桌前,什么也没做。
她不解的问:“安雪不需要人陪护吗?你怎么在这儿?”
温育良:“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该有她的独处空间,我们只需观察与帮忙,而非是时时刻刻的寸步不离。”
温院长听了一怔:“我又做错了一些事,在安雪问题上,对不起。”
秦育良:“一个人做事前往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不知道你们在安雪这丫头身上,为什么总是在摇摆不定的做着选择,也是为了某种利益吗?”。
温院长脸红了,而且燥热难耐,秦育良的话,直击灵魂,她再一次的觉得问心有愧了,她的确这么做的。
因为安雪的状态和目前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经不起冷暴力打压的。秦育良对她早就说过,
但是她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她只想看到剩下那些孩子该怎么上学读书了。
对于安雪,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眼里,从来谈不上喜欢。
再一次选择,就是一次放弃。——只因她似乎和正常孩子不一样,好像也不完全。
还有一方面原因,浩夜上次离开后,这么长时间里,并没有只言片语关心过安雪。她自然觉得安雪在浩夜那并不是很重要,弃与不弃,也是同等概念。
她的计划里,是利用温润,浩佳莹留在老房子的无形财产,公诸于世,。换成现在最缺的钱。
然后把福利院改扩建成为一座花园,这既是孩子们的天堂,更是她心中的另一个梦,这个梦她畅想过无数次,和周妈聊过无数次。温润,浩佳莹的养女,是该有这个实力的。
她刚才吃饭时要和秦育良商量这事,就是打算回过去的老屋,找养父母存下来的物件,来改变整个福利院的经营状况。
只因温润与浩佳莹临终前,嘱咐过她,二十年后可以动用老屋里的东西,如今二十三年了,她该有这个权利了。
她曾经的执念中,是让孩子读书,改变他们的命运。就如她自己一样,她的脑海里存在着一个“复刻”的想法,“穷孩子不信命。”
这想法也许是好的,但做法吗?令人不敢苟同,过去十年天气里,她们做出了很多让人费解的事,而今的朝令夕改,让秦育良有些疑虑了。
如今,看到她们对待安雪的态度,似乎并没什么改变。表面上她们仿若在很努力的改变着。
安雪的到来,浩夜的捐赠,又给了她无限希望。那个“画中饼”仿佛能吃到嘴巴里了。
她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又开始动起来了这个心思。
安雪的命运就如同被看不见的几只大手操控着,有时是幸运,有时又不幸。如同颠簸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在父母奶奶面前,她是他们手心里的宝,一次地震,让她掉进暗夜,被一个模糊不清的高大身影所救,她成了她梦里与现实的精神力。
福利院的生存之道,打碎了她原生家庭的教育模式,她一直接受不了,也一直活在痛苦里——她接受不了福利院这种管理方式,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与暴力。
这几位妈妈们,将她的命运与浩夜的捐赠和态度,紧密的关联在一起。浩夜的一言一行,决定了她在福利院里的命运是直线还是曲线。
安雪人虽小,但她聪明伶俐,别人眼神里的善恶美丑,她都能读懂。
叶老师的关心与怜爱。她明明知道,他对她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像个长辈,又更像是朋友。但是她在尽力屏蔽,害怕拥有又失去。
可当这种关爱一下子戛然而止时,她的小心脏处是难过的。她压抑着从不对外人去讲。
福利院的妈妈们又换了一副嘴脸,对待她又开始了边缘化的闲置,她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这样待人接物的处事风格,是人性向恶还是向善呢?这些总把安雪的小脑袋瓜搞得不知所措。因为她弄不明白,且心痛头也痛。
小胖子欧阳逸轩是她的心理寄托,她一直相信他会回来的。她也相信,影子哥哥定有重逢的时候。
这是安雪心中的念想,更是一种精神动力——在此生活下去的动力,她想见到他们。
温院长进来时,安雪虽然在看书,心却并未安静,早跑上了九霄云外,她走神了。
在秦育良的办公室里,温院长的心事百转千回了无数遍,最后:“我能在您这坐下来吗?”
秦育良今天见到安雪的样子,失了态。自打温院长进门,他都没有请她坐过,而且眼眸中带着嘲讽与不屑。
这是在老上海小时候和别人打架时,才有的模样。而今却用在温院长身上,甚至是那几个妈妈,也包括岳丽。
人常说护子心切,他也平生有了这样的感觉。当安雪开玩笑的一句话:“秦爸爸,我没记住。”这丫头那调皮捣蛋的可爱模样,就在他心里生了根。
他秦育良要用今后余生护她周全。为报安妈妈的教育之恩,也为报安康的兄弟之情,也有对许静婉的倾慕与曾经的喜欢。
他说什么也不许别人欺负他的崽崽。
今天,他的心里是愠怒的,可他极力克制,什么也没多说,只因为个人的教养与修养,让他选择点到即止,没有过分指责那五个妈妈。
而安雪的病还是因为她们的口无遮拦,而犯了。
温院长的到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在没有第三个人的情况下。秦育良不打算在给这个反复的女人留面子了。
“温院长,我这庙小,难屈尊你这位大佛,请回吧!”
温院长:“我,我有事情同你商量。请您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吗?”
这请求带着种低三下四的语气,把秦育良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思考了一下,说:“温院长,我能先请教您个问题吗?”
温院长:“可以,我会如实回答。”
秦育良:“三十七个孩子里,您对待的均算公平,一视同仁,为什么在安雪这就成了“个例”?”
秦育良的话让温院长心里一惊,并且怔怔的抬起头,看向秦育良:“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育良:“我本身是个医生,更是心理学专研者,我通过表象得出的结论”。
温院长听了,眼神一滞:“原来如此,我在你眼里是透明的。”
秦育良:“不至于,我只是偶尔发现。并且你们几个妈妈如同商量好的,这之中也包括岳丽”。
温院长的眼睛都睁大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下是不是?”
秦育良:“并没有,我不喜欢过多关注别人。一,时间不允许,二也不感兴趣。您可以说事情了。”
安院长的心口处,被秦育良几句话堵的,几乎是一口老血闷在胸中,难过的要命,仍表现出来的,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决定回老屋去看看了”。
秦育良淡淡:“很好呀,故乡行,很不错”。
温院长:“您不想知道我去干什么吗?”
秦育良:“我们是朋友时,我十分想知道,而今,我们还是朋友吗?”
温院长有点傻了,立在原地,双手在一处衣角处绕来绕去,表现出一种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秦育良的心有点软了,这得在小时候饱受过多少磨难,才在成年后还保留这样的动作呢?
他有几分于心不忍,于是淡淡说道:“除了探望父母,怀念一下过去,这大概是每一个人的故乡情节。还能去做什么?”
温院长:“我是去找改变福利院现状的启动资金,我是很自私,这个院长做得也不好。但这件事是我特别想做的,也想做成的。”
秦育良,被温院长这反反复复的变化弄懵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了福利院的孩子们,在外面奔波过,劳碌过,又是十年间的安静过。
可安静的背后,孩子们吃上顿,没下顿,几个妈妈又拿孩子们做实验品一样,不加约束,任性发展……这都是什么逻辑。
秦育良把思路收回问道:“福利院的日子,一直过得穷困潦倒,你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怎么又有了老屋?”
温院长:“我是温润和浩佳莹的养女,也是他们的关门弟子。我们共同生活了二十年,我大二时,他们前后离逝了。”
秦育良惊呼:“温润,浩佳莹,养女!”
温院长:“嗯,他们是我养父母”。
秦育良盯着温院长看了半天:“这世界太小了。没想到四十多年过去了,还能听到这二人的名字。”
这回轮到温院长惊讶了:“您认识养父母”。
秦育良:“见过,在安妈妈家见过,他们是朋友,极好的朋友,可惜了。他们都离开了。”
这回轮到温院长惊呼了:“什么,养父母还有朋友,这些,他们从来没有讲过。他们告诉我的是,这世界上,早已没有了亲人和朋友。
秦育良:“哦,这个真的叫人想不通。既如此,他们定是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居住地,免受打扰”。
温院长:“我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么?”
秦育良:“我是一种猜测,这得靠你自己验证”。
温院长有些呆滞:“如果是这样,我在孩子面前许的愿将成为泡影。我又成了骗子。”
秦育良:“我们这些人,无儿无女的,从事的职业让我们虔诚的守着底线做人做事。”
“我们这一生也许穷困潦倒,也许维持个温饱,但我们的心还不是空的,也不错”。
温院长笑了:“我做错了很多事,昨日怕还在做清秋大梦,今天在你这清醒了”。
秦育良笑了:“对安雪好点,你们是亲戚,和我也沾亲带故”。
温院长惊呼:“什么?这怎么可能啊!”
秦育良:“看是不可能,可它偏巧真实存在的。闲时会讲给你”。
温院长:“期待”。
人生的长路上总充满了未知与惊喜,这对于温院长来说,也算是一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