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母李玉婷对欧阳逸轩,要去翠屏村生活久居的想法,感到无可奈何。就采用拉长时间,迁回迁移之法,让欧阳逸轩尽量不谈翠屏村,尽量不想翠屏村。
欧阳逸轩即使有绝顶聪明,也不会怀疑欧母对他采用的是“误导”战术。阻挡影响到了他去翠屏村的脚步。
迎年饭过,时至接年,爆竹声中,饺子味浓,把年除去,把年惊跑。人们守着这古老传说,拖着一夜未睡,守着一盏长明灯,直到天明,终于守来了第一声东方春晓。
这一年迈着新的脚步,款款而来。小辈给长辈拜年,长辈给小辈压岁钱,同辈之间的互相问候,各种各样的美好祝福,在彼此之间的口中漫游。
欧阳逸轩在初一一早,便穿戴整齐了。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衫,蓝领带。一米五的个子,长胯窄腰,很有些年少不羁,鲜衣怒马之意。只是还稍微胖些,与前年在翠屏村时,肉嘟嘟的身体,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细观,你很难认出来他是曾经小胖子欧阳逸轩。若让安雪相信他是小胖子,也只有那双元宝耳朵了,这还是一模一样,只是在按比例长大些。
这对元宝么?也是小安雪“耳提面命”提要求最多的地方。
欧阳逸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这一揪不打紧,一桩桩趣事便在脑海里有了信号。
还记得,忽然间,一只元宝就会被揪住,还配合着轻言细语“小胖子,胖妹,我俩今天找鸟窝去。”
这是商量么?小胖子,胖妹也是百分之百的配合,还手舞足蹈般的:“好呀好呀!今天去李家老房子看看,那儿墙头鸟窝多,也顺便看看,那只白猫还有没吃的了。”
两个人是一拍即合,手牵着手,便一路扬长而去,直奔目的地。
这对元宝有时也会接到这样的指令:“小胖子欧阳逸轩,能不能走快点,奶奶姑姑要追来了。”
于是小胖子便会提高速度,使自己这个肉嘟嘟的“小皮球,”移动的快些。
还边走边气喘吁吁地:“豆角花,打狗妹,你慢点,等等我。”
小安雪,常常会转过头:“我就是为了让你锻炼锻炼,你看看你,还大呼小叫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说完,还会狡黠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笑容里写着,“我是故意的,谁让你有点懒,我在帮你改毛病。不行么?”
她这点小心思,欧阳逸轩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从来不拆穿,由着她高兴就好。只因为她是他放在心里的朋友。
欧阳逸轩想到这,长睫眨了眨:“小雪,过年了,你也长大了一岁。现在可好。有没有想到小胖子欧阳逸轩这个朋友。”
“值此之际,我只能在心里给你拜年了,新年快乐,万事胜意。飘雪的时候要想起我,我这儿有雪花在飞呢。我想你了,朋友安雪。”
安雪今天起的很早,她已经不咳嗽了,但身体仍然是虚弱的。不知道为什么,她那超强的第六感,一直觉得有人在喊她。可穿好衣服后,这种感觉也消失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头,那儿有点发疼。说来也奇怪,自从生病之后,她的胃变小了,一顿只能吃半碗。
安雪今天穿着,红花小棉袄,戴着浅粉色的围巾,天蓝色的裤子,一双条绒黑布鞋。从上到下透着清爽,只是那双曾经灵动有光的眼睛里,长满了思念与惆怅的影子,这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与这儿的孩子们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她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岳丽没有忘记安雪,可能因为叶玲,总会在安雪身上投下同情与怜悯的眼神。
安雪很懂这之中的意义,也非常排斥这种眼神,给她的感觉这是一种压力。那眼神看她的样子,似乎在说。你做不了什么事了,你就是个需要照顾的人一样。
不是岳丽的心不好,而是太好,太有母性的关爱,但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这种给予让安雪感觉是一种怜悯的施舍——她安雪接受不了,也不需要。
她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生活,她不想再欠世界上的任何人情,不想再增添心中的负累。
封闭对外界的感知,是为寻得一处内心深处的安宁。那里住着遥远的父母和奶奶,更住着影子哥哥和小胖子欧阳逸轩。
那已经够重了,似乎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安雪的变化,突然间给周边人的感觉更冷了。一个刚刚九岁的人语言更少了。但骨子里的九分九的倔强也表现的淋漓尽致。安雪——她在自己设定的轨迹中运行。
福利院的春天似乎到了,万象更新,从大年初一的早上就开始了。
秦育良秦医生,一大早就骑着军绿色摩托车,轰鸣着马达,骑进了福利院的大门,车上挂着大大小小几个包裹。
福利院的孩子们听到摩托车的声音,都好奇的来到大门口的广场上。
这么多人的好奇心,竟一下子爆棚了。他们见过安院长的自行车,却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自行车,还会叫唤。太新鲜了。
几个大个子男孩子围上来,仔细认真的研究了半天:“秦叔叔,这自行车漂亮,还会冒烟呢”?
秦育良看着他们几个笑问:“你们几个咋知道它叫自行车的?它也许还有别的名字。
几个孩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它还有别的名字。一脸懵的写着“不知道”。自然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育良心下一沉,长叹一声:“十年害人不浅,把这么多孩子弄得像一帮小傻子。见到啥都新奇,什么也不认识。”
“只知道争夺吃食,却忘了实施教育。本是文明育人之地,却把基本认知都弄得荒凉贫瘠。
秦育良:“它的名字叫摩托车,不叫自行车。摩托车是靠发动机的驱动行驶,不需要人力。”
“而自行车靠人力的手脚互动,才能行驶。它们虽然都是交通工具,但却是性能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帮孩子还是大眼瞪小眼,听了个囫囵吞枣。
秦育良:“现在不用研究它,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巩固学习,为过几天入学打好基础。”
“知识一旦掌握在自己手里,你们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也许就是各行各业中的精鹰。到那时,这世界上的事,就很少再会难住你们了。”
秦育良寥寥数语,激发起来了孩子们的学习兴致:“秦叔叔,是真的吗?我们只要好好学习,都可以做到吗?”
秦育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只要有毅力,有恒心,有胆魄,有气度,还有什么问题不匍匐在少年人的脚下。”
“一百年前就有《少年中国说》。其中就有这么几句“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智则国智”。
“你们想想,你们现在处于人生的什么阶段,还有什么可怕的吗?未来都把握在你们手里,你们将来还会像今天这样吗?”
“现在却除了吃饭睡觉就无所事事了,这不该是少年人的生活。我们生而为人,不该是这样的。只有越挫越勇,才会越来越好,不是吗?”
孩子们听了,一个个在这个大年初一的早上,犹如打了一回鸡血,一个个兴奋无比,直接表决心了。
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秦叔叔,听了你的话,我心里活络开了,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你刚才讲的。但做为少年人,是人生的最好时光,我要加油努力的去学习,争取在将来就成为您说的那样人。”
更多的孩子也来了兴趣,秦叔叔,我也想成为你口中那样的人,我也想,我也想,我也愿意。
莫名的,福利院的人都来到了门口广场上,连正包饺子的几个妈妈和一些会包饺子的女孩子,都顺着声音来到这,好巧不巧的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秦育良十分兴奋,看着这群孩子,眼睛里光芒万丈。一群孩子把他围在中间,正在七嘴八舌的提着问题,表着决心。
这么有活力,群情激昂的场景,在福利院近十年来还是首次。
几个妈妈的心理受到很大冲击,温院长的眼睛模糊了,她声音哽咽地:“秦育良,谢谢你,你又一次让我看到了希望”。
周妈,声音平稳地:“秦主任,您的加入,福利院的将来会更美好。”
刘妈张妈:“与福利院的孩子们,我们大家一起欢迎秦爸爸回家。”
岳丽这时也用自行车,捎着叶玲来了,刚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一幕,于是笑道:“大家新春快乐,岳妈妈前来报到”。
于是,在欢声笑语中,有人说了一句:“我们不仅多了一个妈妈,还多了一个爸爸,真好。”
秦育良:“既然大家都到这儿了,我给福利院所有孩子和妈妈们送上新春祝福,祝大家春节快乐,喜上眉梢,天天都是好心情!
福利院的几个妈妈,那也给秦爸爸问一声:“新春快乐,福顺安康”。
秦育良:“我这四个包是糖果和水果,我们就把这个年过得甜甜蜜蜜,幸福开心。
一个个孩子眼睛都亮了,有孩子说道:“这两个月,我掉进福坑了吗?到处都是甜的。”
这一句大白话,还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
福利院在欢乐无限中,开始续写新的篇章了。
在一处偏僻的屋檐下,一个女孩安静恬淡的站在那里,静朓着群山绵延的远方,在心底里悄悄的问着:“你们还好吗”?
这一个“你们”包含了太多,有思念,有怀念,有想念,一股脑全从心里冒出来,她曾经发誓不哭,但今天,还是默默的流泪了。
远山之外,燕城的一处大平层里,浩夜回到了那间曾经的婚房,大红喜字像张着大嘴要吃人的小丑,带着着嘲讽般的笑,静静看着浩夜。
这是五年后,浩夜第一次踏进这个大平层。这是他无数个昼夜辛苦,换来的婚房。又在一夜之间,变成“心牢”。他把自己困在其中近五年。他一直想寻找个缺口,将自己释放出来。
浩夜这次没有后退,也没有犹豫,竟与那大门两侧的两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大红喜字,双双对视着。
他们在嘲笑他的懦弱与谦让,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嘲笑他因为追爱而与家人结怨,嘲笑他为了爱情,放弃燕大,而选择安西交大。
太多的往事在浩夜心头翻涌,最初他心疼,接下是逐渐平稳,再后来是云淡风轻。
浩夜胜利了,走上前,心平气和地:“老兄,请你们离开吧!我浩夜回来了。”
于是,他不怀恋,不退缩,不难过,也不再难受。跨过了心中那道坎。两个鲜红的大红喜字进了垃圾桶,他拍拍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婚房终归是婚房,五年来所有的一切未变,就是各处都蒙了尘,散发着淡淡霉味。连床头的巨大婚纱照也晦暗不明的挂在那。
他脱下鞋,从床头上取下来,把它放到了大门口,心想,这里的一切都归零。他闲时会请人重新装修,毕竟这里是自己用“伤过亲情,付出辛苦”打拼来的,现在它只是他浩夜一个人的家,与其他人无关。
浩夜正想着,莫名的心口一窒,脸上忽的笑意盈盈,原来是小丫头又想影子哥哥了,可我只能是你一生一世的影子吧!即便如此,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你一生一世周全。
谁让你是我困沌迷茫时的一束光呢?你知道吗?就是你濒临死亡时仍记挂着的是父母奶奶,而不是自己。你让我深深理解了血浓于水的人间真情。
浩夜笑了,那真是一笑倾城。整个昏暗的还有点阴寒的房间,霎那间有了温度,这儿明亮了起来。所有房间的灯在总开关的开启后,变得灯火通明。
不知为何,远在万重山外的房檐下,一个小女孩也笑了,笑得恬淡清纯:“影子哥哥,新年快乐。”
浩夜正在心中默默祝福着:“小安雪,影子哥哥今年没去看你,我是来和心中的一处“旧伤”说再见,我已经不痛了,你也一样,一定要快乐哟。”
谁知浩夜的祝福才刚送出,两声阿嚏立刻响起,他微笑:“这丫头,一会也不让影子哥哥轻松啊!”
被浩夜唠叨的安雪,在廊檐下也刚刚是一个激灵,两声啊嚏,不免的自言自语:“妈妈说过,远方有人思念的时候,才会连续打两声啊嚏,会是谁?想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