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三头朽木妖将后,队伍在腐林中继续穿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环境愈发恶劣,扭曲的树木几乎遮蔽了所有天光,四周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绿瘴气,即便有丹药与佛光护持,众人的灵力消耗也在明显加快,心头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地上已几乎看不到正常的土壤,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不断蠕动的暗色苔藓和菌毯,踩上去软腻湿滑,散发着浓烈的**甜香。那些颜色妖艳的蘑菇和藤蔓变得更加密集,如同陷阱般潜伏在视野盲区,甚至有一些会自动喷射孢子或释放麻痹毒雾,令人防不胜防。
“不能再这样直线前进了。”炎翎从前方侦查返回,火红软甲上沾染了一些灰绿色的粘液,被她用火焰灵力迅速蒸发干净,她脸色有些凝重,“前方瘴气浓得几乎形成液态,能见度极低,而且地形复杂,布满毒沼和隐藏的捕食植物。更重要的是,我感知到大量魔物的活动轨迹,它们在向某个中心点汇聚,像是在……拱卫什么。”
她指向左前方一个方位:“那边魔物活动相对稀疏一些,而且……我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的能量波动,不完全是枯荣邪气,更像是一种……被压制、被污染,但依然顽强存在的生机?”
“不同的能量波动?”墨渊先生眼神一凝,“难道是青木龙庭残存的防御阵法?或是未被完全转化的青龙遗泽?”
沧澜略一沉吟,果断道:“改变方向,向炎翎所指方位探查。若真有龙庭遗存,或许能为我们提供重要情报,甚至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或据点。”
队伍转向左前方,变得更加谨慎。果然,随着前行,虽然环境依旧恶劣,但那种被无数恶意窥视的感觉确实减轻了一些。扭曲的树木间隙中,偶尔能看到一些断裂的、刻有古老龙形或草木纹路的石碑残骸,半掩在**的苔藓之下。
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景象陡然一变!
一片约莫百丈方圆的区域,竟然相对“干净”!这里的树木虽然依旧呈现不健康的暗绿色,但形态相对正常,没有过度扭曲,地面上也只有薄薄一层普通落叶,而非那恶心的菌毯。最显眼的是,在这片区域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半塌的石质牌坊,牌坊上依稀可辨“青木”二字的一半,另一半已破碎。牌坊之后,是一条被枯枝败叶掩埋了大半的、通向密林更深处的石径。
而在这片相对“干净”区域的边缘,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淡青色光晕。这光晕正被外围汹涌的灰绿瘴气不断侵蚀、消磨,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顽强地抗拒着污染,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净土。
“是‘青木龙庭’外围的界碑残留灵气!”墨渊先生低呼一声,眼中闪过惊喜,“这些界碑当年应是以龙庭阵法为根基,蕴含青龙生发之力。虽然大阵已破,界碑也大多损毁,但残留的灵气依旧在自发抵御枯荣邪气的侵蚀,形成了这种小小的‘净化区域’!”
众人精神一振,迅速进入这片区域。一踏入淡青光晕的范围,那股令人窒息的甜腻腐朽气息顿时大为减轻,心神上的压抑感也消退不少。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枯荣邪意,但比起外面,已算得上是“清新”了。
“大家抓紧时间调息恢复,补充丹药。”沧澜吩咐道,同时示意慧明大师,“大师,可否尝试加强此地的净化效果?”
慧明点头,盘膝坐在牌坊之下,将九环锡杖插于身前,双手合十,开始低声诵经。梵唱声起,一圈比之前更加凝实、温暖的淡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与那残存的淡青光晕相互交融、增强。顿时,区域内的邪气被进一步驱散,空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微弱的、久违的草木清香。
众人纷纷坐下调息,服用丹药,恢复消耗的灵力。林晚也盘膝坐下,识海中星图缓缓转动,主动吸纳着此地相对纯净的灵气,同时仔细感应着那淡青光晕的本质。
这光晕给他的感觉,与怀中玄武碎片的“镇”、“净”之意有些相似,却又不同。玄武之力更偏向于厚重的镇压与深沉的净化,如同海渊般包容并沉淀污秽。而这青光,则更偏向于一种柔韧而顽强的“生发”与“排斥”,如同草木根系,牢牢抓住土壤,将毒素隔离在外。这应该就是青龙星钥所代表的“生发”之力的一种表现形式,即便残存微弱,依旧在与枯荣邪气进行着最本能的对抗。
就在他沉浸于感悟之时,一直负责警戒的炎翎忽然轻“咦”一声,指着石径深处:“那边……好像有东西在反光?”
众人立刻警觉望去。只见被枯叶掩埋的石径拐角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若非炎翎目力极佳,几乎难以察觉。
“过去看看,小心戒备。”沧澜起身,示意叶藏锋与林晚随她上前探查,墨渊先生与慧明留守原地,炎翎则攀上附近一棵相对完好的大树,负责警戒四周。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径前行,拨开厚厚的**落叶。走了约莫十几丈,在石径旁一处倾倒的、爬满暗绿色苔藓的石灯笼下,他们发现了闪烁的来源。
那是一枚约莫鸡蛋大小、通体呈现温润青碧色、表面天然生成龙鳞般细密纹路的玉珠。玉珠大半埋在土里,只露出一角,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青色光晕,与守护这片区域的淡青光晕同源,但更加精纯,也更加……悲伤。
玉珠旁边,散落着几片破碎的、带有焦痕的衣物碎片,以及一小滩早已干涸发黑的陈旧血迹。
“这是……龙庭修士的遗物?”叶藏锋蹲下身,用剑鞘轻轻拨开周围的泥土和落叶。
林晚的目光则完全被那枚青碧玉珠吸引。当他靠近时,怀中的玄武碎片轻轻一颤,掌心的虎形印记也微微发热,而识海中那两点对应青龙与朱雀的模糊光点,尤其是代表青龙的那一点,竟也产生了极其微弱的悸动!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枚玉珠,与青龙星钥有关!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青碧玉珠从泥土中拾起。玉珠入手温凉,触感细腻,但内部却仿佛蕴藏着一片即将熄灭的青色星火。就在他的手指触及玉珠的瞬间——
嗡!
一声悠远、悲怆、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与生死阻隔的龙吟,陡然在他识海中炸响!不是声音,而是一股庞大而破碎的信息流,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不甘、守护的执念,以及……最后的警告!
破碎的画面如洪流般涌入:
……苍翠无垠的古老森林中央,一座巍峨的、由**巨木与青玉构建而成的宏伟龙庭,沐浴在祥和的青色灵光之中。无数身着青衣、气息与自然相合的龙庭修士在其中修行、生活……
……灰绿色的邪云毫无征兆地自天际裂缝中涌出,所过之处,草木凋零又异样“繁盛”,生灵癫狂。龙庭警钟长鸣,护山大阵升起……
……一位须发皆青、面容威严、头生龙角的老者(龙庭之主?)手持一枚光芒万丈的青龙形玉印,带领众长老与弟子拼死抵抗。但那邪云之中,探出一只完全由枯萎与新生交织的诡异巨手,一把抓住了青龙玉印!
……玉印发出痛苦哀鸣,光华迅速黯淡,表面浮现灰绿纹路。龙庭大阵随之剧烈动摇、破碎……
……老者目眦欲裂,拼尽最后力量,将玉印核心处一点最精纯的本源灵光强行震出,化作数道流光射向龙庭各处隐秘之地,其中一道,便射向了这外围界碑方向……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老者被灰绿邪云吞没,龙庭在扭曲的“生机”中崩塌,无数弟子或化为枯骨,或堕为狰狞魔物……
信息流戛然而止。那枚被林晚握在手中的青碧玉珠,光芒彻底熄灭,化为一块普通的青色石头,只是内部还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悲意。
林晚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刚才那信息流的冲击力极大,若非他识海有星图与心灯稳固,又有双灵之力护持,恐怕神魂都会受创。他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将所见所闻低声告知沧澜与叶藏锋。
“龙庭之主最后震出的本源灵光……这枚玉珠,恐怕就是其中一道,承载了部分青龙星钥最纯净的‘生发’本源,以及龙庭覆灭前最后的景象与警示。”沧澜声音低沉,眼中寒光闪烁,“枯荣魔尊……果然是他亲自出手,污染了青龙星钥本体!”
“这玉珠指明了一个方向。”林晚指着石径更深处,那里被更加浓密的扭曲植物覆盖,“那股被震出的灵光,似乎大部分都射向了龙庭深处的‘苍龙古墟’方向。这枚玉珠或许是其中一道较为微弱的,流落至此。古墟那里……恐怕才是污染的核心,也是青龙星钥本体被囚禁或镇压之地。”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前往古墟。”叶藏锋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锐意更盛,“唯有亲眼确认青龙星钥现状,才能找到破解之法。”
三人迅速返回牌坊下的临时营地,将发现告知墨渊先生与慧明。
得知青龙星钥本体果然遭劫,且枯荣魔尊可能亲自坐镇古墟,众人心情都异常沉重。但玉珠中蕴含的信息,也指明了最终的目标与方向。
“根据林晚所见影像,龙庭覆灭应在数月之前。枯荣魔尊污染星钥本体,必然需要时间与仪式稳固。我们必须抢在其彻底完成‘枯荣逆转’之前,阻止他!”墨渊先生肃然道,“这片净化区域不宜久留,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被魔物发现。大家恢复得如何?”
众人点头,经过短暂调息与丹药补充,状态已恢复大半。
“出发,目标——苍龙古墟!”沧澜收起那枚已失去灵光的青碧石珠(或许日后还有他用),目光坚定地望向石径深处那片更加幽暗、扭曲的密林。
死域之中,得见生门残影;废墟之上,闻得龙庭遗音。
前路注定更加凶险,但方向已明,使命在肩。这支肩负着拯救青龙星钥、阻止枯荣浩劫的小队,将再无犹豫,直插那污染与邪恶的最终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