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云舟在清朗的天空下疾驰了约莫两个时辰,下方地貌从荒芜的沼泽丘陵,逐渐过渡为水泽密布、湖泊星罗棋布的平原地带。空气变得湿润,灵气中也多了一股温润的水意。
林晚在墨渊先生与沧澜的护持下,经过这一路的紧急调息与灵丹药力化开,透支的经脉与神魂总算暂时稳定下来,虽仍感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衣袍,立于船首,与沧澜并肩,眺望前方。
随着云舟的前行,前方天地间的水汽愈发浓郁,甚至在地平线处形成了一道横亘天际的、如梦似幻的淡蓝色水幕光晕。光晕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巨大湖泊的轮廓,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一股静谧、浩渺又蕴含着某种玄奥空间波动的气息。
“前方便是‘镜湖’。”墨渊先生走到船首,指着那水幕光晕中心,“镜湖并非天然湖泊,乃是上古时期,数位精通空间与水系法则的大能,借此地特殊水脉节点,联手开辟的一处稳定传送枢纽。通过湖心特定的‘星门’,可连接中土神州各处重要节点,其中便包括直达星盟总坛外围‘接引城’的通道。”
林晚凝神望去,只见那镜湖之水清澈无比,却深不见底,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当真如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湖心处,似乎有一座小岛,岛上隐约有建筑轮廓与点点灵光闪烁,应该就是控制传送阵的枢纽所在。更奇特的是,湖面上空,偶尔有细微的空间波纹荡漾开来,仿佛平静水面下隐藏着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户。
“镜湖传送阵由‘水月阁’负责维护与看守。水月阁虽非星盟直属,但与星盟渊源极深,阁中多为精研水系术法与空间阵法的修士,向来中立且信誉卓着。”墨渊先生继续介绍道,“我们只需前往湖心岛,出示星盟信物,缴纳相应灵石,便可启动通往接引城的传送。”
云舟放缓速度,逐渐接近镜湖外围。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此地空间结构的稳固与奇异。寻常御空飞行,在此地都隐隐感到一种滞涩感,仿佛空气都比其他地方“沉重”几分,这是空间被多重加固、折叠后的自然现象。
“有些不对劲。”一直沉默观察的沧澜忽然开口,深蓝瞳孔中闪过一丝警惕。
“嗯?”墨渊先生与林晚同时看向她。
“太安静了。”沧澜目光扫过镜湖周边,“镜湖乃重要交通枢纽,虽不至于人声鼎沸,但平日总有修士往来,或驾驭飞舟,或乘坐水行法器。此刻,湖面周围百里,除了我们,竟无任何其他灵力波动与生命气息。”
墨渊先生闻言,神色一凝,立刻放开神识,仔细探查。果然,镜湖周边原本应有的几处小型坊市、临时歇脚的亭台楼阁,此刻皆寂静无声,如同空城。湖面上空,也未见任何遁光往来。整片区域,静谧得有些诡异。
“难道水月阁今日封闭了镜湖?”墨渊先生皱眉,取出一枚刻有水波纹路的玉符,尝试向湖心岛方向发出联络讯息。玉符微微发光,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不对。”沧澜摇头,手指向湖心岛方向,“岛上防护阵法全开,光芒内敛而凝实,这是最高等级的警戒状态。而且……空气中有极淡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被净化过的……魔气残余。”
林晚心中一凛,立刻凝神感知。他修为虽不及两位前辈,但涅盘星图对能量异常敏感,心灯破妄真意更是擅长洞察虚妄。果然,在镜湖那浓郁的水灵气与空间波动掩盖下,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杀戮与混乱气息,虽然似乎被某种力量净化处理过,但残留的痕迹依旧瞒不过他。
“有人在此地动过手,而且时间不会太久。”林晚沉声道。
墨渊先生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水月阁实力不弱,阁主‘水镜先生’亦是金丹后期的高手,且与各方交好。是谁敢在镜湖撒野?难道是……”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嗡——!
镜湖中心,那座小岛之上,最高的一座八角玉塔顶端,突然爆发出冲天的银色光华!光华之中,无数复杂玄奥的空间符文流转、组合,迅速在塔顶上空勾勒出一扇高达十丈、宽约五丈的、由纯粹银色空间之力构成的宏伟光门——正是通往星盟接引城的“星门”!
星门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仿佛极不稳定。紧接着,一道略显狼狈、气息紊乱的身影,猛地从光门中踉跄冲出,落在小岛边缘,身上淡蓝色的水月阁制式长袍破损多处,沾染着暗红血迹,赫然是一位水月阁的长老级修士!
他甫一落地,便朝着云舟方向厉声高呼,声音带着急切与嘶哑:“来者止步!镜湖有变!星门遭劫!速速……”
话音未落,那刚刚开启的银色星门内部,骤然探出一只完全由漆黑阴影与粘稠黑液构成的巨大利爪!利爪之上,缠绕着浓郁的寂灭之气与暴虐的魔意,大小竟几乎与星门相当,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势,狠狠抓向那名呼喊的水月阁长老!爪风过处,连稳固的空间都荡起层层涟漪!
“融煞魔傀?!不……这是……寂灭魔将的投影?!”墨渊先生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骇然!这利爪散发的气息,远超之前在迷雾泽遇到的魔傀,更带着一种真正属于“寂灭”本源的高位格威压!
沧澜反应最快,幽蓝阔剑已然出鞘,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剑气隔空斩向那只阴影利爪,试图救下水月阁长老。然而,距离太远,剑气虽快,却似乎慢了一线!
眼看那水月阁长老就要被阴影利爪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那水月阁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捏碎了手中一枚莲花状的玉符!
哗啦!
他身下的镜湖之水,骤然沸腾!一道粗大无比、晶莹剔透的水柱冲天而起,瞬间将其包裹!水柱并非防御,而是裹挟着那名长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远离星门和利爪的方向——也就是云舟所在的位置——****!
阴影利爪一抓落空,狠狠拍在湖面之上,顿时激起千丈巨浪,恐怖的魔气将大片湖水染成墨黑!而那道水柱,已然裹挟着水月阁长老,跨越数十里距离,落在了云舟甲板之上!
水柱散去,露出其中脸色惨白、气息萎靡的老者。他刚一落地,便又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刚才那水遁秘术消耗极大,且本身就受了不轻的伤。
“快……关闭星门……有魔头……跨界而来……意图污染……传送枢纽……”老者抓住墨渊先生的衣袖,断断续续地急声道,眼中满是惊惧。
与此同时,那银色星门之中,传来一声低沉、愤怒、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咆哮!更多的阴影触须与黑液从门内涌出,试图强行稳固并扩大这道门户!整个镜湖的空间都开始剧烈震荡,湖面炸起无数水花,湖心岛的防护阵法光芒狂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显然,有强大的寂灭魔物,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正在试图以这道临时开启的星门为跳板,强行降临镜湖,夺取甚至摧毁这处重要传送枢纽!
“立刻协助水月阁,稳固星门通道,阻止魔物降临!同时准备强行关闭星门!”墨渊先生瞬间做出决断,对沧澜和林晚喝道,“沧澜道友,随我入岛,压制魔气,尝试关闭星门!林晚,你伤势未愈,与水月阁这位道友留守云舟,开启最强防护,随时准备接应或……撤离!”
情况急转直下,刚刚脱离一场伏击,转眼又陷入更大的危机!
林晚握紧流云剑,看向那剧烈波动、魔气狂涌的银色星门,又看了看身旁气息奄奄的水月阁长老,以及准备以身犯险的墨渊与沧澜。
星门将启,魔影已现。这通往星盟的最后一程,竟是如此波谲云诡。而他,似乎注定无法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