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静室中又调息了两日。
涅盘后的星图展现出惊人的恢复能力,配合玄云子赐下的“九转还玉丹”,他的神魂创伤已好了七八分,撕裂的经脉也被温润的药力与星火灵力重新接续、加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宽阔坚韧。修为虽未突破,但灵力愈发精纯凝练,对星图的掌控更是如臂使指。
只是识海深处,那点源自玄武碎片的深蓝光点,始终如同一颗微弱的星辰,静静悬浮在心灯之侧,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凉意与沉重感。每当林晚将神识沉浸其中,便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充满不甘与坚守的意志,以及一种“承载万物、镇压八极”的古老意蕴。这意蕴与他所承白虎星钥的“锐利破杀”截然不同,却奇异地能与心灯的“守护破妄”、山河虚影的“厚重承载”相互呼应,让他的星图根基在无声中变得更加稳固、包容。
这一日,他正尝试引导一缕星火灵力,小心接触那深蓝光点,试图更清晰地感应其中蕴含的“镇”之真意时,静室外的防护阵法传来轻微波动。
“林师侄,可方便一见?”是剑痴长老的声音,但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郑重。
林晚收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长老请进。”
剑痴推门而入,身后竟还跟着两人。
左边是一位身着月白长袍、头发以一根木簪随意束起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气质儒雅随和,但一双眸子开阖间,却偶有星芒流转,深邃难测。他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仿佛与周遭天地灵气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之感。
右边则是一位身着暗蓝色劲装、外罩玄纹轻甲的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身姿挺拔如松,容颜算不上绝美,却棱角分明,英气逼人。她腰间悬着一柄无鞘的幽蓝色阔剑,剑身厚重,隐有水纹波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孔竟是奇异的深蓝色,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目光扫过时,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冰冷与审视。
这两人气息尽数内敛,但林晚涅盘后的灵觉何其敏锐,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尤其是那蓝瞳女子,其气息隐隐与识海中那点深蓝光点产生了一丝极微妙的共鸣!
“林晚,这位是星盟巡查使,墨渊先生。”剑痴先介绍那中年文士,语气带着敬意,“这位是星盟玄武殿执事,沧澜道友。”
星盟!而且还是巡查使与玄武殿执事!林晚心中一震,立刻抱拳躬身:“晚辈林晚,见过墨渊先生,沧澜前辈。”玄云子掌教前几日才提及星盟,没想到来人如此之快,且身份显然不低。
“林小友不必多礼。”墨渊先生微微一笑,声音温润,令人如沐春风,“你于陨星原一战,重创‘骨灵镇界石’,挫魔道锐气,更引动玄武碎片共鸣,此等胆识与机缘,令人赞叹。我与沧澜道友此来,一是代表星盟,对你表示嘉许与感谢;二来,也是为那玄武碎片之事。”
沧澜并未说话,深蓝色的瞳孔只是静静注视着林晚,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林晚顿觉一股无形的、厚重如深海般的压力笼罩而来,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探查与考验。
他不动声色,心灯于识海微亮,星图流转,将那股探查之力自然化解、接纳,同时掌心的虎形印记也微微发热,散发出一丝同属四象星钥的尊贵气息。
沧澜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那股压力如潮水般退去。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击寒玉:“你识海之中,确有玄武碎片的一丝本源印记。虽微弱,却纯正。虎印认主,心灯护魂,山河载道……青云宗,出了个好苗子。”
“前辈过誉。”林晚不卑不亢。
墨渊先生接过话头,神色略微严肃:“林小友,那‘骨灵镇界石’中的玄武碎片,乃是我星盟失落已久的重器‘镇海印’的一角核心。当年‘镇海印’崩碎于寂灭黑潮,碎片散落各方。此片流落至南荒,本被一方正道小派供奉,百年前被墨渊魔道所夺,竟以如此邪恶之法玷污、扭曲其‘镇’之本意,用以接引寂灭……实乃我星盟之失,亦是正道之痛。”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你既能引动碎片共鸣,便是与此物有缘,更与我星盟有缘。星盟有意收回此碎片,重铸‘镇海印’。但如今碎片深陷魔阵核心,被重重守护,强行夺取风险极大。且碎片被邪法污染日久,本源受损,即便取回,也需以正宗玄武真意或同源之力长期温养净化,方能恢复灵性。”
沧澜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身上,带着审视与某种决断:“你身怀白虎星钥印记,虽非同源,但四象相生,自有感应。更难得的是,你之道途,兼收并蓄,竟能初步承载一丝山河厚重之意,与玄武‘承载镇压’之道有契合之处。星盟可传你部分基础的‘玄武镇海诀’真意引子,助你加深与碎片联系,甚至尝试远程引导碎片本源,加剧其与邪术载体的排斥,为日后夺取创造更有利条件,亦可在过程中,借碎片逸散的纯正玄武真意,淬炼你自身道基。但此过程凶险异常,魔道必有反制,碎片挣扎亦可能冲击你心神。你,可敢一试?”
林晚几乎没有犹豫。
他想起昏迷中感知到的碎片哀鸣与不屈,想起陈恪长老守护山河的悲壮,想起自己掌心虎印传来的同源悲悯与愤怒。这不仅仅是星盟的任务,更是他对那片受难碎片的承诺,是他自身道途向前迈进的可能契机。
“弟子愿试。”林晚声音清晰而坚定,“纵有凶险,亦不负此缘,不负正道。”
墨渊先生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沧澜则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的冰冷似乎缓和了一丝。
“既如此,事不宜迟。”沧澜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深邃如海的蓝色光芒凝聚,隐隐有玄龟虚影盘旋,“放松心神,接引此缕真意种子。过程或有胀痛,紧守灵台,观想你识海中那点碎片印记。”
林晚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心灯照耀,星图护持。
沧澜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轰!
一股沉重、浩瀚、仿佛蕴含着无尽汪洋之力与亘古不移意志的冰凉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林晚的识海!这并非狂暴的力量灌输,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道韵真意传承!
识海顿时剧烈翻腾!那点深蓝光点如同受到召唤,光芒大放,主动迎向那缕蓝色真意!两者交融,化作一篇由无数流动的深蓝色符文构成的古老篇章虚影——《玄武镇海篇·基础真意》!
无数关于“水之至柔至刚”、“地之厚重承载”、“镇压混乱”、“稳固根基”、“涵养万物”的玄奥意念,伴随着沉重无匹的压力,冲击着林晚的心神!他的识海仿佛化为一片怒涛汹涌的海洋,又似承受着万钧山岳的镇压!
星图自动运转到极致,心灯金芒与星火灵力全力化解、吸收这股外来真意。山河虚影更是剧烈震动,与那“承载”之意产生强烈共鸣,竟开始缓缓吸收其中一部分意蕴,变得更加凝实、厚重!
然而,压力实在太大!林晚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时而涨红时而发白,周身气息剧烈波动。但他紧咬牙关,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全力观想、理解那篇不断流动的深蓝符文,将其真意与自身星图、心灯、山河之意慢慢融合。
与此同时,通过与那深蓝光点(碎片印记)增强的联系,他仿佛“看”到了遥远魔阵核心处,那块濒临破碎的“骨灵镇界石”内部,那片被污秽包裹的玄武碎片,正剧烈震颤着,一缕微弱的、却本质纯正的深蓝光华,自碎片核心渗出,开始由内而外,对抗、冲刷着那些扭曲的邪术纹路与怨魂之力!魔阵的血光,随之出现了更明显的紊乱!
不知过了多久,沧澜收回了手指,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显然消耗不小。
林晚则浑身被汗水浸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气息却逐渐平稳下来,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沉稳如岳、深静如渊的新生气韵。识海中,那篇深蓝符文虚影已烙印在心灯附近,与星图缓缓共鸣,而那点碎片光点,则明亮、清晰了许多。
他睁开眼,眸底深处,一丝深蓝光华转瞬即逝。
“多谢前辈传法。”林晚起身,郑重行礼。他感觉到,自己对“镇”之道的理解,对力量的掌控,乃至道基的稳固程度,都有了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与玄武碎片的联系已建立起来,如同一条无形的坚韧丝线,穿透空间,连接彼此。
沧澜微微点头:“真意种子已种下,能领悟多少,看你造化。碎片正在加速排斥邪术,魔道恐会狗急跳墙。星盟已在调集力量,不日将配合青云宗,对陨星原魔阵发动总攻。届时,夺取碎片,重创墨渊,便是你的试炼场。”
墨渊先生也道:“林小友,好生体悟,巩固修为。大战在即,你将是关键一环。星盟与青云宗,皆是你后盾。”
两人又交代几句,便与剑痴一同离去。
静室重归寂静。
林晚感受着识海中新增的深蓝真意与那根连接碎片的无形丝线,目光投向陨星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