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外门小比中的表现,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也引起了几圈小小的涟漪。几位执事注意到了这个以往毫不起眼的弟子,那份与修为不符的精准眼力与沉静心性,让他们略感讶异。但也仅止于此,在天才辈出的青云宗,一个炼气三层弟子偶然的灵光一现,还不足以改变什么。
林晚自己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清楚地知道,那并非他真正的实力,而是心火赋予的“洞察”之效。真正的道路,依旧在那寂静无人的深夜,在那与自身资质、与心火暖流的一次次角力之中。
淬炼经脉的痛苦周而复始,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次耗尽心力后的恢复,那缕暖流似乎都凝练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识海中的心灯虚影也稳定了半分。更重要的是,他与供奉在主峰的那方四象镇渊印之间,那种冥冥中的牵引感,越来越清晰了。
有时在深夜打坐时,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能“听”到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叹息,自遥远的主峰方向传来。
“是陈恪长老吗……”林晚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默默想着,“您……还在吗?”
他无法回答,也无法证实。只能将这份莫名的牵挂与感应,化为更坚定的修行动力。
这一夜,月隐星稀。
林晚再次引动心火暖流,冲击一条尤为淤塞的次级经脉。这一次的阻力远超以往,暖流如同陷入泥沼,每前进一分都艰难无比,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几乎要淹没他的意志。
就在他心神摇曳,即将支撑不住的刹那——
嗡!
识海中,那盏一直静静悬浮的青铜心灯虚影,毫无征兆地,猛地亮了一下!
并非光芒万丈,而是灯芯处,那点原本稳定的淡金火苗,如同被注入了活力,骤然跳跃、膨胀,散发出远比以往温暖、磅礴的意蕴!一股精纯而浩大的暖流,自心灯虚影中反哺而出,瞬间涌遍他全身!
这股力量,远非他自身那缕微末暖流可比!其中蕴含的“破妄”与“守护”意蕴,纯粹而高远,仿佛直接源自大道本源!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那条顽固淤塞的经脉,如同被烈日融化的冰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强行贯通!不仅如此,他全身的经脉、骨骼、乃至丹田气海,都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洗礼下,发出细微的嗡鸣,被进一步淬炼、夯实!
林晚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舒坦,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原本炼气三层的壁垒在这股力量的余波冲击下,竟隐隐松动,随时可能突破至炼气四层!
但他还来不及欣喜,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心灯异动与这股力量的涌现,他脑海中,一个模糊、断续、却带着无上威严与悲悯的意念,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骤然响起:
“守…心…灯…不…灭…”
“破…妄…之…道…薪…火…相…传…”
“待…尔…心…火…燎…原…之…日…便…是…吾…等…重…见…之…时……”
这意念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是陈恪长老!真的是他!他的残魂未灭,就在那四象镇渊印中!
这突如其来的确认,让林晚心神剧震,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英雄未远,只是沉眠!
与此同时,镇岳殿前,玉碑之上。
那方沉寂多日的四象镇渊印,此刻正微微震颤着!印身之上,那道淡金火纹如同活了过来,流淌着温润的光华。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生命波动,正从印身内部隐隐传出,与遥远外门区域某个微弱的意识,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守护在附近的玄云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动,他瞬间出现在玉碑前,看着微微震颤、光华流转的古印,感受着那丝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波动,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之色。
“陈师弟……是你吗?你的意志……苏醒了?”他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向古印。
然而,那波动如同昙花一现,很快便再次沉寂下去,古印恢复了平静,唯有那道火纹,似乎比之前更加明亮、灵动了一丝。
玄云子站在原地,久久不语,最终化作一声充满希望与复杂的叹息。他知道了,陈恪的残魂确实未灭,但距离真正的苏醒,还差得远。刚才的异动,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外部刺激,或许是残魂本能的挣扎。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立刻传下严令,加派人手,秘密守护此地,绝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古印的沉寂。同时,他目光深邃地望向林晚所在的外门区域方向,若有所思。
“薪火相传……难道应在此子身上?”
而此刻的林晚,已从最初的激动中平复下来。他盘膝而坐,细细体悟着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意念,感受着体内那被初步淬炼后的变化,以及识海中那盏似乎与古印建立了更深刻联系的心灯虚影。
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守护心灯,壮大心火,传承破妄之道。
待到他日心火足以燎原之时,便是陈恪长老残魂重见天日之期!
前路依旧漫长,甚至比之前更加艰难。但他心中再无迷茫与怯懦,只有一片澄澈与坚定。
他对着主峰方向,在心中默默立誓:
“陈恪长老,请您安心沉眠。弟子林晚,必不负所托,纵前路荆棘,亦当持火前行,直至星火燎原!”
夜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少年眼中那簇已然点燃的、名为信念与责任的火焰。
心灯已引路,残魂初醒来。
微末之火的征程,自此,有了清晰的方向与沉重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