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事务所：渡你意难平 第96章 碎片的重量

周日深夜十一点，城北一栋被查封的私人别墅地下室。

这里原本是一个伪装成“高端心灵疗愈中心”的业火据点，三天前在联合行动中被捣毁。

表面上的催眠室、放松舱、咨询间都已被搜查过，但夏晚晴在分析据点网络日志时，发现了一个异常的数据访问模式——每隔七十二小时，系统会自动向地下二层的一个加密存储单元上传约200mb的数据，持续了整整一年。

而地下二层在建筑图纸上，标注的是“设备间”。

陆星辰和墨幽在两名灵调局技术员的陪同下，穿过昏暗的楼梯，来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

门需要密码和虹膜双重验证，但夏晚晴已经远程破解了密码，并用清道夫实验室里获取的虹膜数据生成了虚拟验证。

门缓缓滑开。

里面不是设备间。

而是一个约二十平方米的纯净空间。

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哑光的白色，没有任何接缝或装饰。

房间中央，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形容器，容器表面是某种深色的玻璃材质，看不清内部。

容器周围连接着复杂的管线，但所有设备都已停止运行——据点被突袭时，紧急断电程序启动。

“就是这个。”技术员检查着连接端口，“存储单元采用独立的供能系统，主电源切断后，备用电池还能维持数据完整性大约七十二小时。现在……还剩不到十小时。”

陆星辰走近容器，透过深色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悬浮着几个微弱的光点，像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

“能打开吗？”他问。

“需要生物密钥。”技术员摇头，“设计上是只能写入、不能读取的封闭系统。除非有预设的授权基因序列，否则强行打开会导致数据自毁。”

墨幽忽然开口：“让我试试。”

她走到容器前，没有触碰，只是将手掌悬停在玻璃表面。

月白色的微光从她掌心渗出，像雾气般渗入玻璃，探向内部那些光点。

几秒后，她的表情变了。

“这些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情感碎片。被提取出来，但没有被提纯或分析，只是……原样封存着。”

“陈婉的？”陆星辰立刻想到。

“不止。”墨幽闭上眼睛，感知着那些碎片的“质地”，“有四个……不，五个不同的频率。陈婉的是其中一个，还有四个……很陌生，但很相似，都是年轻女性，都带着稀薄的特殊感知印记。”

她顿了顿：“她们应该是更早的受害者。在清道夫的实验进度表上，陈婉是第七批次，那前面六个批次的人呢？可能失败了，可能被‘回收’了，但她们的情感碎片……被保留了下来。”

技术员记录着数据：“所以这是一个‘原始样本库’。业火把提取出来的情感碎片分类存储，可能是为了后续研究，也可能是作为某种……纪念？”

“或者是罪证。”陆星辰冷冷地说，“证明他们做过什么。”

墨幽收回手：“我能感觉到这些碎片里残留的……‘瞬间’。不是完整的记忆，只是情感最强烈的那一刹那。喜悦、爱、希望、梦想……所有美好的东西，被强行剥离出来，装在这个罐子里。”

她看向陆星辰：“陈静女士应该看到这些。”

“但她看到的会是……”

“不是痛苦，不是死亡。”

墨幽摇头，“是陈婉还活着的时候，最真实的那些美好瞬间。虽然只是碎片，但至少……能让她知道，女儿最珍贵的东西，没有被完全夺走。”

陆星辰思考着这个提议的风险和伦理问题。

让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接触这些，会不会是二次伤害？但也许，这比让那些碎片永远封存在这个冰冷的容器里要好。

“你需要什么？”他最终问。

“一个安静的房间，陈静女士的同意，还有……”墨幽看向那个容器，“我需要把这个存储单元暂时唤醒，把碎片投影出来。但只能持续很短时间，一旦超过负荷，碎片就会消散。”

“成功率？”

“不知道。”墨幽诚实地说，“我从未做过这种事。但……我想试试。”

周一上午十点，忘川事务所二楼特设的静室。

房间被布置得很简单：

一张舒适的椅子，一张小茶几，墙上挂着素色的布帘以隔绝外界干扰。

陈静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在膝上，神情有些紧张，但眼神坚定。

“墨幽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她问，“小婉的那些……情感碎片，真的还能看见吗？”

“不是看见，是感受。”墨幽站在她面前，轻声解释，“我会用我的能力，将碎片中残留的情感瞬间投射到您的意识中。您会‘体验’到那些瞬间——不是作为旁观者，而是作为参与者。可能会很强烈，如果您觉得无法承受，随时告诉我，我会停止。”

陈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想看看。我想知道……小婉在被他们伤害之前，心里还留着什么美好的东西。”

陆星辰和夏晚晴在隔壁房间通过监控观察，夏晚晴同时监测着陈静的生理数据——心率、血压、脑波活动，一旦出现异常就会立刻中断。

墨幽在陈静对面坐下，两人之间放着那个已经连接上临时供能设备的存储单元。

容器表面的深色玻璃现在变得半透明，能看见里面悬浮着五个光点，颜色各异：陈婉的是温暖的淡金色，其他四个分别是浅蓝、嫩绿、粉紫和柔橘。

“闭上眼睛，放松。”墨幽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想象您正在推开一扇门，门外是阳光。”

陈静依言闭眼。

墨幽也将眼睛闭上，双手轻触容器两侧。

月白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涌出，渗入容器，温柔地包裹住那个淡金色的光点。

然后，她开始“转译”。

第一片：七岁，春天的公园。

陈静“感觉”到自己变成了小小的陈婉。

她手里抓着一把蒲公英，跑在绿草如茵的公园小径上。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背上，风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远处，年轻的陈静坐在长椅上，笑着朝她挥手：“慢点跑，别摔着！”

小陈婉停下脚步，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

蒲公英的种子像无数个小降落伞，在阳光中飞舞起来，闪闪发光。

那一瞬间的感觉：自由。纯粹的、无拘无束的自由。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游乐场，而她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孩子。

情感标签：无忧无虑的喜悦

第二片：十六岁，高中教室。

傍晚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陈婉一个人。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在课桌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她刚刚解出一道困扰她整整一周的数学题。

不是靠死记硬背，而是突然“悟”到了那个巧妙的思路。

笔尖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等号时，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像电流一样贯穿全身。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一瞬间的感觉：成就感。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理解，征服了一个难题。

世界在她眼中变得清晰了一分。

情感标签：智慧绽放的满足

第三片：二十一岁，大学宿舍。

深夜，室友们都睡了。陈婉躲在被窝里，用手机微弱的光看着母亲发来的短信：

“这周末回家吗？妈妈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看了很久。然后她打下回复：

“回。我也想你了，妈妈。”

发送前，她犹豫了一下，在后面加了个小小的爱心表情。

那一瞬间的感觉：被爱和想去爱的温暖。

知道无论走多远，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总有一个人在等她。

情感标签：亲情的牵绊

第四片：二十四岁，入职第一天。

她穿着新买的职业套装，站在天成会计师事务所的大楼前。

抬头望去，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和云朵。

紧张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这是她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她用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起点。

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旋转门。

那一瞬间的感觉：对未来的憧憬。

像一个探险家站在未知大陆的海岸线上，既忐忑又充满向往。

情感标签：成长的勇气

第五片：二十五岁，死亡前一周。

这个碎片很淡，很模糊，像是已经被干预过程磨损了许多。

陈婉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台灯亮着。

她手里拿着一张老照片——是她和母亲在初中毕业典礼上的合影。

照片里的她戴着学士帽，笑得有点傻气，母亲搂着她的肩膀，眼里满是骄傲。

她看着照片，手指轻轻摩挲着母亲的脸。

然后她拿出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

“妈妈，等我这个项目做完，拿到奖金，就带你去三亚。你说你想看海，我想看你在海边笑的样子。”

写完后，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在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那一瞬间的感觉：爱和责任。想要回报那个一直爱着自己的人，想要让她幸福。

情感标签：未完成的承诺

碎片到此结束。

墨幽缓缓收回力量，月白色的光芒从容器上褪去。

她睁开眼睛，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同时转译五个碎片，即使是她也感到吃力。

陈静还闭着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脸颊。

但她没有抽泣，没有哽咽，只是静静地流着泪，仿佛那些泪水已经等待了太久，终于找到了出口。

许久，她才睁开眼睛。

眼神里有悲痛，但更多是一种……释然。

“我看见了。”她轻声说，声音有些颤抖，但很清晰，“我看见了……我的女儿，在那些坏人找到她之前，心里还装着这么多美好的东西。”

她看向墨幽，眼泪还在流，但嘴角却努力地向上弯起：

“谢谢你。让我知道……她没有白白活过。”

墨幽点点头，没有说安慰的话。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陈静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秋日的天空。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束束光柱。

“小婉一直很喜欢阳光。”她轻声说，“小时候，每次出太阳，她都会跑到阳台上去，说要把阳光‘装进口袋里’，留到下雨天用。”

她转过身，看向墨幽和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陆星辰：

“那些坏人想偷走她的阳光。但你们……帮我把最后一点阳光找回来了。”

她深深鞠了一躬：

“真的，谢谢你们。”

送走陈静后，事务所里恢复了安静。

夏晚晴在整理监控数据，陆星辰在记录刚才的过程。

墨幽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目休息。她的精神力消耗很大，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在转译过程中感受到的另一些东西。

当她的意识与那些情感碎片深度连接时，她不仅“看见”了陈婉的瞬间，还隐约触碰到了碎片之间某种奇特的“共鸣”。

不同的人，不同的记忆，但那些美好情感的本质……似乎有某种共通的“频率”。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在她自己意识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种共鸣触动了。

就像沉睡的火山，被远方的地震波轻轻摇醒。

“墨幽？”陆星辰注意到她的异常，“你没事吧？”

墨幽睁开眼，瞳孔深处的银芒比平时更加明显，甚至有些……不稳定。

“我在转译那些碎片时，”她缓缓说，“感觉到了我自己的记忆封印……有反应。”

“什么样的反应？”

“就像锁在震动。”

墨幽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些情感碎片释放出的‘美好频率’，似乎与我封印中的某个部分产生了共鸣。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就好像……我的封印里，也封存着类似的东西。不是痛苦，不是黑暗，而是……光。”

这个说法让陆星辰和夏晚晴都愣住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默认墨幽的千年封印是为了封住某种危险或禁忌的东西。

但如果里面封存的是“光”呢？如果是美好的记忆、珍贵的情感呢？

“也许你的封印，”夏晚晴推测，“不是为了关住黑暗，而是为了保护光明？”

墨幽沉默了。

她想起从能量体共鸣中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古老实验室里的争论，关于“钥匙”和“门”。想起导师说的“千年之约到期了，钥匙该归位了”。

还有她自己偶尔闪回的片段：那个古装男子背对着她说，封印是为了给她“不被过去束缚的未来”。

如果过去并不全是黑暗呢？

如果那些被封印的记忆里，也有像陈婉的情感碎片那样，温暖而珍贵的东西呢？

“我需要弄清楚。”墨幽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不是全部解开，那太危险了。但至少……我要看看封印的边缘，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陆星辰皱眉：“这很冒险。业火正盯着你，如果你主动触动封印，可能会暴露更多破绽。”

“但如果我不弄清楚，等他们来触动时，我会更被动。”

墨幽看向他，“而且……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不是为了业火，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我自己。”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陆星辰听出了其中的决心。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需要我做什么？”他最终问。

“守着我。”墨幽说，“如果我迷失在记忆里，拉我回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

“就像我刚才守着陈静女士那样。”

窗外，秋日的阳光依旧明媚。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黑暗中，那个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燃烧瞳孔印记，在墨幽的左手腕上，微微发热。

像在回应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