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配欢”超市的冷清已成常态,但三姐家的生活却从未真正平静过——总得有点事发生。而这一次,持续的“事”来自最不该承受的源头:孩子们的身体。
吊针瓶成了最好的伙伴
最先出状况的是二女儿牛牛。
三岁的孩子,本该是活泼好动、抵抗力逐渐增强的年纪。但牛牛从入秋开始,就隔三差五地感冒发烧。最初只是流鼻涕、咳嗽,三姐照例去药店随便买点退烧药和消炎药。可往往药效一过,体温又蹿上来。
“妈,牛牛又烧到39度了!”一个深夜,三姐抱着滚烫的孩子冲下楼。
唠叨摸了下孩子的额头,心里一沉:“得去医院。”
镇卫生院的儿科夜间急诊,灯光冷白。牛牛蔫蔫地趴在唠叨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医生检查后,听着肺音,皱了皱眉:“支气管炎,有点啰音。先打三天吊针吧。”
“打吊针?”三姐有些犹豫,“不能开点药吃吗?”
“孩子反复发烧,炎症没控制住,打针好得快。”医生语气不容商量。
于是,牛牛的小手上被扎上了留置针。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顺着细管流进他的血管。他哭得声嘶力竭,三姐和唠叨一个按着腿一个按着胳膊,旁边是其他病孩同样凄厉的哭喊声。整个输液室充斥着药水味、消毒水味和孩子大人的焦躁气息。
这只是开始。
牛牛的针还没拔,大女儿妞妞也开始咳嗽,紧接着是小狗剩。三个孩子像约好了似的,轮番生病,病症大同小异:发烧、咳嗽、支气管炎或肺炎。镇卫生院的儿科医生和护士都认识这家人了。
“许三姐家的孩子又来了。”
“这家的孩子怎么体质这么差?”
“听说家里开超市的,但孩子穿得也不薄啊……”
议论声中,吊针瓶成了三个孩子生活中最常见的东西。家里常备着退热贴、体温计、消炎药,医院的输液室成了他们除了家和幼儿园外最熟悉的场所。
“养猪式养育”的恶果显现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跑跑跳跳没事,三姐家的孩子却成了医院的常客?根源就在那套“养猪模式”的养育方式:
饮食的失衡:
· 零食当饭,正餐敷衍。孩子们摄入过多的糖分、添加剂和反式脂肪,严重缺乏蛋白质、维生素和微量元素。
· 蔬菜水果吃得少,纤维素摄入不足,肠道菌群失衡,免疫力自然低下。
· 喝水少,饮料当水。碳酸饮料、果汁饮料不仅伤牙,更影响代谢和免疫系统发育。
作息的混乱:
· 没有固定的睡眠时间,跟着大人熬夜看手机、看电视。
· 缺乏户外活动和体育锻炼,整天窝在家里或超市里,晒太阳不足,体质虚浮。
· 生活没有规律,吃饭、睡觉、玩耍全凭一时兴起。
环境的隐患:
· 超市环境相对封闭,人来人往,病毒细菌容易滋生和传播。
· 家里卫生习惯一般,唠叨忙里忙外难免疏于细致的清洁消毒。
· 孩子们在一起密切接触,一个生病,很容易传染给其他两个。
护理的随意:
· 孩子稍有不适,三姐图省事,常自行用药,剂量和药种未必合适。
· 病情稍有好转就停药,不遵医嘱完成疗程,导致病情反复。
· 平时不注重增强体质,只等病了才着急。
这些因素叠加,孩子们就像温室里用劣质肥料催生出的弱苗,看着也长个儿,但根茎不壮,稍遇风雨就东倒西歪。吊针瓶成了他们抵抗风雨的“支架”,但这支架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让他们的自愈能力越来越弱。
病痛带来的“忙碌”与“遗忘”
讽刺的是,孩子们频繁生病所带来的持续“忙碌”,竟意外地给这个濒临崩溃的家庭带来了一种病态的平衡和喘息之机。
对三姐而言,照顾生病的孩子成了她“正当”的发泄和表演渠道。
· 她可以在朋友圈发孩子打针的照片,配文“心疼我的宝贝,快点好起来”,收获一波虚伪的同情和点赞。
· 她可以在医院里大声指挥唠叨拿东西、呵斥许慕尘动作慢,找到久违的“掌控感”和“重要性”。
· 她可以将自己的暴躁和焦虑,合理化为“为孩子生病着急上火”,从而掩盖其他更深层的失败感。
· 最重要的是,这种“具体的、可操作的忙碌”(跑医院、喂药、看护),让她暂时不必面对那些“抽象的、无解的难题”(生意失败、债务缠身、婚姻破碎)。
对大锤而言,孙辈生病给了他一个“必须清醒”的理由。
· 虽然平时醉醺醺,但孩子高烧不退时,他也会勉强打起精神,帮着送去医院,哪怕只是坐在输液室角落打盹。
· 偶尔需要他去药店买药或办理手续时,酒精带来的麻木会被暂时驱散,一种“被需要”的错觉让他获得片刻的存在感。
· 孩子的病痛,成了比酒精更能麻醉他的东西——至少,在担忧孙子的时刻,他可以暂时忘记自己人生的失败。
对唠叨而言,照顾病孩是她最熟悉也最擅长的领域。
· 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超市丢在一边(反正也没生意),全身心投入“照顾者”的角色。量体温、喂药、擦身、哄睡……这些具体的劳动,让她感到充实,远比面对空荡的货架和厚厚的账本来得踏实。
· 在医院奔波、为孩子的病情操心,这种“眼前的、具体的苦难”,甚至让她觉得比“长远的、无形的绝望”更容易承受。至少,她知道该做什么:听医生的,按时打针,注意保暖。
· 孩子的病,也让她和女儿三姐之间,有了难得的、不带争吵的“合作时刻”。虽然依旧累,但至少目标一致,暂时没有了往日的互相怨怼。生意的惨淡被有意“遗忘”
最吊诡的变化在于:当全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孩子们的病痛占据时,“媛配欢”超市那令人窒息的惨淡,竟然被有意无意地“遗忘”或“搁置”了。
· 以前每天早上一睁眼,唠叨想的是“今天能卖多少钱”。现在她想的是“牛牛今天还烧不烧,药该几点吃”。
· 以前大锤坐在店里,看着空荡荡的门面就心里发慌,只能借酒浇愁。现在他坐在输液室,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下落,反而有种奇怪的平静——至少,这里有“事情在发生”,有“明确的目标”(把针打完)。
· 以前三姐会因为生意不好而暴躁迁怒,现在她的怒火有了更“正当”的出口——对医院效率的抱怨、对孩子不配合打针的焦躁、甚至是对“天气不好导致孩子生病”的咒骂。
· 连许慕尘都发现,当孩子生病时,三姐对他刻薄的频率似乎降低了。她忙得没空专门找他的茬,顶多在需要跑腿时不耐烦地使唤他几句。
超市的灯依旧每天亮着,门也开着,但更像一个空洞的背景板。偶尔有顾客进来,看到只有大锤醉醺醺地打盹或根本没人,也就摇摇头走了。账本上的赤字在默默累积,信用卡的还款提醒短信在手机里闪烁,但所有这些,在“孩子正在发烧”的紧急面前,都显得不那么迫在眉睫了。
这是一种集体性的、下意识的逃避。用一个看得见的、可操作的危机(孩子生病),去覆盖那个看不见的、无力解决的绝境(家庭全面溃败)。就像一个人脚上扎了根刺疼痛难忍,这时手上划了个口子流血,他反而会先去处理手上的伤口——因为那个更具体,更知道该怎么办。
看客眼中的又一声叹息
镇上的人看着这一家人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议论又添新料:
“许三姐家的孩子怎么老生病?”
“听说体质特别差,动不动就肺炎。”
“唉,大人造孽,孩子受罪。”
“你看他们养孩子那方式,能健康才怪。零食当饭吃,手机不离手。”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不过也是,孩子一生病,他们倒显得‘团结’点了,至少有个共同要忙的事。”
这些话里,有嘲讽,有鄙夷,也有一丝复杂的怜悯。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循环的怪圈与更深的隐患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孩子们反复生病,消耗的不仅是他们的健康,还有这个家庭本就微薄的经济储备。每一次去医院,挂号费、检查费、药费、治疗费,都是实打实的支出。新农合能报销一部分,但自付部分对于这个早已入不敷出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且,这种“借病忘忧”的模式是不可持续的。孩子的身体不会一直病下去(但愿如此),总有好转的时候。当烧退了,咳嗽停了,针拔了,孩子们又活蹦乱跳(虽然体质依旧弱)时,那个被暂时遮蔽的残酷现实,就会以更清晰、更沉重的面目,重新压在一家人的心头。到那时,焦虑、暴躁、麻木,只会变本加厉。
更深的隐患在于,三姐似乎从这种“病痛转移注意力”的模式中,尝到了一点扭曲的“甜头”。她会不会下意识地,甚至在潜意识里,需要这种持续的“有事发生”,来维持家庭的某种病态平衡?来逃避面对真正核心的失败?细思极恐。
吊针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注入孩子细小的血管,暂时抵抗着炎症。超市里的时光,一分分流逝,蚀刻着这个家庭无可挽回的衰败。孩子在病痛中成长,家庭在忙碌中沉沦。最可悲的是,那让全家暂时“忘记”生意惨淡的病痛,其根源恰恰来自于这个家庭错误的生活方式本身。这是一个走不出的怪圈:
用错误的方式养育孩子 → 孩子体弱多病 → 病痛带来忙碌和关注转移 → 暂时逃避核心问题 → 问题持续恶化 → 更没有精力和资源改变养育方式 → 孩子继续体弱多病……
在这个怪圈里,吊针瓶成了最讽刺的象征——它既是缓解症状的工具,也是失败养育的证明;它带来短暂的忙碌和平静,也预示着更长远的健康隐患和家庭危机。
夜深了,卫生院输液室的灯还亮着。
牛牛在唠叨怀里睡着了,小手上贴着胶布,留置针的管子轻轻晃动。三姐靠在椅子上刷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疲惫却暂时平静的脸。大锤在走廊尽头抽烟,望着窗外漆黑的夜。
这一刻,没有生意惨淡的焦虑,没有债务压顶的恐慌,没有沦为笑柄的羞耻。只有生病的孙子,和围绕着孙子的、暂时的、同仇敌忾般的忙碌。
这是畸形的安宁。
这是用孩子健康换来的,短暂喘息。
而明天,当太阳升起,针水滴尽,烧退人醒,所有被遗忘的残酷现实,都会卷土重来,且更加沉重。药水一滴滴落下,如同这个家庭正在流逝的时间和希望,无声无息,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