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将她从泥沼中拉起,赋予她一切“资本”,却又被她轻易背叛、如今已收回一切庇佑的男人。复杂的情绪翻涌——有残存的依恋(源于曾经的依赖),有深刻的怨恨(认为是他收回法脉导致她今日困境),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急切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算计:罗清或许还有钱,或许还顾念旧情(尤其是对孩子),或许能帮她渡过眼前的难关。
她挣扎着拿起手机,在发烧导致的阵阵恍惚中,给罗清发去了信息。语气是她精心调整过的,带着虚弱、委屈,刻意淡化了她与许慕尘再婚又离婚的烂账,只含糊地说“过得不好”、“身体垮了”、“压力巨大”。她企图唤起罗清记忆中那个他曾扶持过的、可怜的“三姐”形象,而非如今这个声名狼藉、众叛亲离的许三姐。
她的核心目的明确:要钱。 但她的方式,集幼稚、贪婪、防备与无耻于一体。
她先是抛出第一个试探:“孩子马上要上一年级了,好一点的学校需要学区房,我们没有……听说找关系办进去,得花十万。” 在她看来,涉及孩子,又是教育大事,罗清向来重视责任,或许会松口。
然而,她低估了罗清。如今的罗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被她楚楚可怜模样打动的修行者。他冷静地通过自己的渠道,稍稍打听了一下她提及的那所小学。反馈很快回来:那所学校并非顶尖,择校费或人情费用,市场价大概在一万左右,绝无十万之巨。三姐的谎言,第一次被无声地戳穿。
三姐并未察觉,或许是病痛和焦虑让她失去了往日的狡黠。她见罗清没有立刻回应钱的事,以为他犹豫,便抛出第二个“筹码”,意图显示自己的“骨气”和“艰难”,以施加压力:“唉,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这次生病,连做检查的钱都是找山鸡借了五万块,我都没好意思找你开口……” 她想塑造一个“即使艰难也不愿麻烦旧人”的委屈形象,并暗示自己信用尚可(能借到五万)。
罗清看到这条信息,心中冷笑。他直接拨通了山鸡的电话。寒暄两句,便看似随意地问起:“听说三姐最近病了,还从你那儿周转了五万?” 电话那头的山鸡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师父,您听谁胡扯呢?她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到处欠债,我哪有钱借她?她还欠我几千块没还呢!” 第二个谎言,在当事人亲口否认下,**裸地暴露。
接连两个轻易被揭穿的谎言,已经让罗清对三姐此刻的品性和处境有了清晰的判断。但他依然不动声色,想看看这个他曾倾力相助、却反噬自身的女人,底线究竟在哪里。
三姐见罗清依旧沉默,焦躁更甚。她咬咬牙,祭出了“健康”这张牌,意图引发同情和紧迫感:“其实……医生说我肝脏血管瘤情况不太好,可能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甚至……听说心脏也不太舒服,可能需要做搭桥……大概又要十万。” 她把听起来严重的“心脏搭桥”手术都编了出来,却忘了考虑逻辑——一个需要心脏搭桥的重病患者,如何还能为学区房和日常债务焦头烂额?况且,肝脏血管瘤与心脏搭桥,通常是不同的专科问题。她的谎言越发粗糙、急切,漏洞百出。
罗清看着这条漏洞百出的信息,心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失望与漠然。但他依然没有戳破,只是淡淡地回复让她保重身体,并未接钱的茬。
三姐的耐心和算计终于到了极限。在长久得不到明确回应、而自身窘迫感和对金钱的渴望灼烧着她的情况下,她抛出了自认为最致命、也最“理直气壮”的一击。她换上了一副混合着怨怼、指责和索取的语气,直接发出了这样一段话:
“罗清,说到底,你还是欠孩子的。这么多年,你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吗?现在孩子大了,要上学,要生活,你不能光嘴上说。要么,你干脆给孩子买套房子吧,也算你对她有个交代。这是你欠她的!”
“这是你欠她的!”
这五个字,像最后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也是徒劳地,割向了罗清心中对她最后那一点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基于过往情分和共同血脉的复杂牵挂。
罗清盯着屏幕,良久,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彻底解脱后的荒诞与明澈。
感谢她。
感谢她的愚蠢,能将漏洞百出的谎言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让他连最后一丝怀疑自己是否过于严苛的念头都打消了。
感谢她的丑恶,在穷途末路时,想到的不是反省或恳求,而是试图用孩子作为道德绑架和索取的工具,将最后一点亲情也明码标价。
感谢她的无知,以为凭这些拙劣的伎俩就能欺骗早已洞悉世情、更洞悉她本性的他。
更感谢她的没良心,能如此清晰、如此彻底地,斩断他们之间最后那点由血缘和孩子维系的、脆弱而扭曲的纽带。
她以为她在算计钱,殊不知,她是在用自己的行动,为罗清一直以来的犹豫和某种程度的“不忍”,画上了一个最决绝的句号。她亲手埋葬了最后一丝可能获得他有限援助(哪怕只是看在孩子面上)的机会。
罗清心中那一点因孩子而产生的、复杂的责任感和微微的刺痛,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了然和决心。他不再对这个人抱有任何期待,也不再认为自己对她或这段孽缘,还负有任何责任(除了法律上规定的抚养费,他自认已超额支付,且被滥用)。她和她带来的所有麻烦、扭曲和负累,从这一刻起,真正地、完全地,与他无关了。
他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松,删除了三姐刚才发来的所有信息,并将她的联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单。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出于彻底的清理。就像拂去衣袖上一粒早已干涸、却一直沾着的污渍。
他望向窗外,天色澄澈。心中那片因三姐多年搅扰而偶尔泛起的涟漪,终于彻底平息,重归深潭般的宁静。他感谢这场最终试探,感谢三姐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愚蠢,让他得以彻底死心,也下了最终远离这一切污浊漩涡的决心。
孩子的未来,他自有安排,但那安排里,绝不会再有许三姐的位置。她就像一场终于散尽的噩梦,留给他的,除了教训,便是此刻这无比清晰、也无比珍贵的——清净。
而对于仍在病床上、握着手机焦急等待回复、幻想着能榨取出最后一笔钱财来填补她那无底洞般虚荣和债务的三姐来说,她永远不会知道,她那条自以为是的“王炸”信息,非但没有换来任何救命钱,反而彻底关上了那扇可能仅存一丝缝隙的门,也让她在罗清心中,彻底沦为了一个连叹息都不值得的、可悲的过去式。她的算计,最终算计掉的,是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指望。
罗清的沉默,曾被认为是超然,是放下,是修行者的不屑一顾。但在某些知晓部分内情、尤其是看着孩子长大的唠叨家少数亲戚和村里一些尚有朴素的、看不惯三姐一家作为的明眼人看来,这种沉默几近于懦弱,是对孩子未来的某种不负责任。
几次偶然的相遇,或是借着年节走动,许家这些平日里也不太敢多嘴的人,终于憋不住,在罗清面前吐露了心声。
“罗清啊,” 一位比唠叨年长的姨婆,拉着罗清的手,皱纹里满是忧虑,“我们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